他抓着我手腕的手没有立刻松开,反而在那粗糙的、带着泥土颗粒感的温热掌心之下,传来他清晰而平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隔着湿透了的薄薄衣衫,透过相触的皮肤,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脉搏上。
在这混乱的、狼狈的、肢体相撞心跳交织的混乱当口,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稍稍推开了一些。
刘二妞那张红扑扑、带着灿烂笑意的脸蛋探了进来。她的笑容在看到院子里景象的瞬间冻结了。
她看见的是:
关根哥哥浑身湿透,头发凌乱滴着水,脸上还糊着新鲜的泥点子(有自己溅的,有被张起灵身上的泥印蹭的),脸色通红(水泼的?气的?还是撞的?),像是刚从泥塘里打过滚。而他,正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几乎是整个上半身都紧贴着一个同样湿透、赤着胳膊(露出的皮肤在湿衣服下若隐若现)、扛着锄头的张起灵。更关键的是,张起灵的手,紧紧攥着吴邪的手腕。
这副画面…冲击力太大了。
张起灵似乎这才意识到什么,箍着我手腕的手微微松开了些,但他并没有立刻退开,只是垂着眼睫,视线在我狼狈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越过我的肩头,扫向门口僵住的刘二妞。那眼神平静无波,没什么温度。
刘二妞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她手里还捧着一个小油纸包,应该是新做的豆腐或者其他吃的,此刻捏得指节泛白。
“关根哥哥…”她的声音有点抖,眼眶瞬间就红了,“你…你们…”
“我…我们不是…”我慌得想解释,但舌头像打了结。我们什么?我们在打架?我在教他插秧?我刚滑倒了?哪句听起来都像是欲盖弥彰的烂借口!尤其配上我这副刚刚从人家怀里挣扎出来的“尊容”。
张起灵就在这时候松开了我的手腕,动作自然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他甚至微微侧过身,让刘二妞能看到他的正面,也让他湿透的上衣更清晰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他抬手,自然地用手背抹了一下下颌溅上的水滴,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平淡地从那泛红的眼眶和紧捏的油纸包上掠过,最后落在我脸上,问了一句看似和眼前剑拔弩张、暗流涌动的气氛毫不相干的话:
“谁的糕点?”
声音不高,平淡无波,却像一声惊雷炸在我们仨中间。
刘二妞再也绷不住了,眼泪珠子断了线似的滚下来,她猛地一跺脚,把手里的油纸包往门口的石阶上一放,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以后我不给你送了!”
说完,转身哭着跑开了。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了。
张起灵却像是根本不在意跑走的人和那包被遗弃的糕点,他的目光转回到我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我湿漉漉、沾满泥点、活像泥地里打过滚的狼狈模样,最后定在我依旧懵逼的脸上。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他,水井边还一片狼藉。
“脏了。”他又开口,声音低沉,视线似乎扫过我脖子上被泥水浸湿的衣领,“井水不腥。”
井水…不腥?
他在跟胖子描述的田埂姑娘们“吃饭像猪食”较什么劲?还是在说…田里的泥水没井水干净?或者…别的什么?
我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彻底绕晕了,浑身湿冷黏腻,脑袋里一团乱麻,看着他湿衣服下依旧起伏有力的胸膛轮廓,只觉得比举着瓢水时更加绝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无言僵持中,院墙那棵老槐树的阴影里,慢悠悠探出了半个圆滚滚、油光锃亮、带着十足猥琐好奇心的脑袋。
胖子!
他眨巴着小眼睛,看看门口哭跑的二妞儿背影,看看石阶上孤零零的油纸包,再看看院子里一个衣衫湿透肩扛锄头(湿衣显形)、一个浑身滴水表情呆滞(一脸懵逼)的我和张起灵,他那张胖脸上先是惊愕,随即是恍然,最后是压抑不住的、几乎要破口而出的八卦狂喜和某种“果然如此”的兴奋。他飞快地把脑袋缩回树影里,紧接着,墙那头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的狂笑声,还有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感慨:
“哎哟卧槽…胖爷我的眼啊…糕点!井水!打架?!哈哈哈…劝衣冠?劝到怀里去?高…实在是高!小哥…胖爷我服!服你!哈哈哈…咳咳咳咳……”
胖子咳嗽加狂笑的魔音仿佛一个信号,我猛地回过神来,对上张起灵依旧深不见底、似乎因为胖子那番话而变得……更加耐人寻味的目光,感觉这正午的太阳,简直要把人烤化了,连带着这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切——田里的汗水,井里的冰水,二妞的眼泪,胖子的狂笑,还有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和他未解的谜题——全都糅合在一起,成了一个令人头晕目眩、只想逃避的巨大漩涡。
“我…去换衣服!”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再不敢看他,猛地转身,大步冲向房门,脚步踉跄得像是被鬼追。身后,似乎还残留着他目光的重量,和胖子那持续不断的、几乎要把整个知青点小院掀翻的狂笑与咳嗽声。
这场劝衣之旅,到底劝了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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