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在震颤。
密集的“咔嚓”声如同无数细小的、带着铜锈的毒牙，疯狂啃噬着腐朽的木料，也啃噬着抵在门上的那具血肉之躯。每一次撞击，每一次抓挠，都透过紧贴的胸膛，沉重地传递到我的脊背。张起灵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硬弓，贲起的肌肉在湿透的粗布衣衫下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沉重鼻息，灼热地喷在我的后颈。
血腥味。
浓烈得盖过了雨水的土腥气，盖过了门缝里渗出的铜锈腥臭。
那深红色的印记，在他肩胛骨的位置，如同恶毒的烙印，在湿透的布料上无声地洇染、扩大。像一朵在黑暗中绽放的、冰冷的花。
“唔……”我喉咙里堵着破碎的呜咽，眼泪混着雨水和冷汗，无声地滑落。不是恐惧，是另一种更尖锐、更沉重的东西，像烧红的铁钎，狠狠凿穿了心脏。他受伤了。为了堵住那扇门。为了挡住那些要命的铜锈粉末。为了……护住我这个……除了添乱和尖叫一无是处的废物。
这个认知，比磨坊里那枚自行颤动的鬼铃铛更让我窒息。
就在那密集的“咔嚓”声几乎要将门板撕裂，门缝边缘的幽绿色粉末如同被激怒的蜂群般疯狂旋转时——
“哐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小院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门！
被人从外面！
用一股蛮牛般的巨力！
狠狠撞开！
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门板猛地拍在土墙上，震得整个院子都簌簌发抖！
“关根！小哥！你们哪去了？！出大事了！天塌了！！”胖子那标志性的、带着十二分惊恐和破音的破锣嗓子，如同炸雷般劈开雨幕，狠狠砸了进来！
他浑身湿透，像个刚从泥塘里捞出来的巨大肉球，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肥脸上每一块肉都在剧烈颤抖，小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世界末日”的惊骇！他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东西——半截沾满泥水、还在滴着暗红色液体的……猪耳朵？！
胖子冲进来的瞬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院子，瞬间定格在门廊下！
他看到了！
看到了张起灵如同磐石般死死抵在门板上的背影！
看到了被张起灵宽阔身躯完全遮挡、只露出一角湿透衣衫和惊恐侧脸的我！
看到了张起灵背上那片刺目惊心的、还在不断洇开的深红血迹！
也看到了……门缝边缘疯狂闪烁、试图钻出的幽绿色磷光粉末！
“卧——槽——！！！”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彻底劈叉！他肥硕的身体猛地一哆嗦，差点直接瘫软在地！“小……小哥！你……你背上……血！血啊！！还有那……那绿光！那是什么鬼玩意儿？！！”
他语无伦次，手里的半截猪耳朵“啪嗒”一声掉在泥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张起灵的身体纹丝不动。
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门板上。
仿佛胖子的闯入和惊呼，只是投入深潭的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
只有那抵着门板的胸膛，因为胖子撞门的巨大震动，极其轻微地起伏了一下，后背那片血迹也随之晃动，如同活物。
“胖……胖子……”我喉咙干涩，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西坡……西坡荒地……那猪……是不是……”
“猪？！对对对！猪！！”胖子像是被点醒了，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肥肉因为激动而疯狂抖动，声音带着哭腔，“疯了！全他妈疯了！刘老屠户家那几头猪！吃了西坡拉回来的东西！今天早上！全他妈疯了！！眼珠子通红！跟灌了血似的！嗷嗷叫着撞猪圈！把栅栏都撞塌了！见人就咬！李老栓家的小孙子！差点被那畜生一口咬掉胳膊！胖爷我……我好不容易才抢下这半拉耳朵！那血……那血都他妈是绿的！绿的啊！！！”
绿色的血？！
这三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我的天灵盖！瞬间冻结了所有思维！
胖子还在那唾沫横飞，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胖爷我一看！那猪牙缝里！全是那黑乎乎、油亮亮、带着铜锈味的玩意儿！跟小哥那天在磨坊刮下来的……一模一样！！那玩意儿！那玩意儿有毒！能把活物变成疯狗啊！！！”
他猛地指向张起灵后背那片深红的血迹，小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的惊恐：“小哥！小哥你背上！是不是……是不是也沾上那鬼东西了？！啊？！！”
沾上了？！
我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冻成了冰雕！血液都停止了流动！目光死死钉在张起灵后背那片刺目的深红上！
那片血迹……那片被门缝里渗出的幽绿色粉末沾染过的血迹……难道……难道也……
“叮——咔嚓——！！！”
就在胖子话音落下的瞬间！
门内！
那密集的“咔嚓”声！
骤然！
拔高！
变成一声极其尖锐！极其刺耳！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般的爆鸣！
紧接着！
抵在门板上的张起灵！
身体！
猛地！
剧烈一震！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击！
他紧抿的唇缝里！
溢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
那声音！
带着一丝……
难以掩饰的……
痛楚？！
与此同时！
门缝边缘！
那原本被死死堵住的幽绿色磷光粉末！
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
猛地！
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如同无数细小的、燃烧的鬼火！
疯狂地！
穿透了门板的缝隙！
穿透了张起灵紧抵的胸膛！
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
朝着门外！
弥漫开来！！！
“小哥——！！”胖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我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
我猛地从张起灵身后扑出！
不是逃跑！
而是——
张开双臂！
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抱住了他！
试图用自己的身体！
去挡住那些疯狂溢出的、闪烁着致命磷光的——
铜锈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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