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火,灶膛里塞进干草和柴禾,用火石打了半天,才勉强点燃一点微弱的火苗。浓烟呛得我连连咳嗽,眼泪直流。添柴,吹火,手忙脚乱。火苗忽明忽暗,像随时会熄灭的鬼火,映着我被烟熏火燎、沾着泥污的脸。
锅里加水,倒米。水少了,米多了,煮出来怕是要成干饭。又手忙脚乱地添水。水多了,米少了,怕是稀汤寡水。再抓一把米扔进去……手忙脚乱,毫无章法。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米粒在浑浊的汤水里沉浮,像一群迷茫的鱼。
我蹲在灶膛前,看着跳跃的火苗,听着锅里单调的咕嘟声。后背被灶火烤得发烫,前胸却被穿堂风吹得冰凉。脸上那道伤口在烟熏火燎下又隐隐作痛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磨坊里幽绿色的磷光,一会儿是张起灵喷出的污血,一会儿是王八邱那张横肉脸,一会儿又是……他最后推过来的药匣。
“噗通!”
院门被猛地撞开!胖子拎着个半满的水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水溅了一路。他肥脸上汗水和泥水混在一起,把那层药膏糊得更均匀了,油光锃亮,活像刚出锅的油炸糕。
“水……水来了!”胖子把水桶“哐当”一声墩在地上,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像条离水的胖头鱼,“累……累死胖爷我了!那井……井绳死沉!差点把胖爷我拽下去……”
我没理他,舀了瓢水,倒进锅里。锅里的粥总算有了点样子,米粒胀开,汤水变得粘稠,散发出一点微弱的米香。
“嘿!煮粥呢?”胖子凑过来,小鼻子抽了抽,脸上露出点馋相,“香!真香!胖爷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关根同志!手艺见长啊!”
他伸手就想掀锅盖。
“啪!”我一把拍开他的胖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急什么!还没好!给小哥盛一碗去!”
“啊?哦哦哦!”胖子缩回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去拿碗。他拿起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又看看炕角闭目养神的张起灵,小眼睛转了转,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哎,关根,你说……小哥那伤……那药……真管用吗?胖爷我看他那脸色……白得跟刷了墙似的……吓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胖子的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了我最担心的那根神经上。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木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管用吗?那深褐色的药膏,糊在那片狰狞的伤口上,糊住了涌血,压住了磷光……可那诡异的铜锈,真的被压住了吗?那吐出的污血里的碎屑……真的清干净了吗?
“少废话!”我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声音有些发虚,“盛你的粥去!”
胖子撇撇嘴,不再多问,小心翼翼地盛了半碗粥。粥很烫,他端着碗,龇牙咧嘴地吹着气,蹑手蹑脚地走到炕边。
“小……小哥?”胖子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粥……粥好了,热的,您……您喝点?”
张起灵的眼皮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依旧布满血丝,带着浓重的疲惫,但眼神深处的锐利似乎凝聚得更清晰了些。他没有看胖子,也没有看那碗粥,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
平静。
却带着一种……
难以言喻的……
……审视?他看了我几秒。
然后。
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指向了……木匣
“上药?!”,现在?!
我浑身猛地一僵!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瞬间贯穿!
头皮发麻,血液倒流!
攥着木勺的手瞬间冰凉!
那伤口……
那片被药膏糊住的、狰狞的、可能还在被铜锈侵蚀的伤口……
让我……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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