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焦黑的碎叶在坡上打旋,叶片边缘还挂着未干的血渍——那血渍蹭过半截焦黑的木栅栏时,留下一道暗红的痕。
那栅栏原是前几日季星辰和小胖搭的“小山门”,季星辰还踮着脚用炭笔在木头上描了歪歪扭扭的“山门”二字,此刻炭痕被烧得只剩淡影,木茬断口处沾着的血渍凝得发黑,像刚啃过肉的兽齿,狰狞地戳在坡上。昔日踩上去会“沙沙”响的青苔坡,如今满是烧脆的草梗和溅着血的碎石,石缝里还卡着半片师兄师姐的衣角,布料被烧得卷了边,沾着的血早干成了深褐。坡顶光帝宗的废墟里,猩红火光窜得老高,舔舐着暗沉的夜空,把土坡上的血痕照得发亮,每一道都像在哭。
空气里的焦糊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混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吸一口就像吞了滚烫的砂砾,刮得喉咙又疼又痒。季星辰蜷缩在坡根的石缝后,小身子缩成一团,后颈抵着冰冷的石壁——石面上的青苔早被火烤干,硌得他皮肤发疼,却不敢动半分。
“娘……”他的声音细得像被风掐住的蚊蚋,刚出口就被坡上的呼啸撕成碎片。泪水在稚嫩的脸颊上淌出两道湿痕,没等风干,早上的画面就猛地撞进脑子里:是小胖蹲在坡上跟他玩泥巴,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金晃晃的光;是张婶塞给他的桂花糖,甜得他眯起眼,张婶还笑着捏他的脸蛋说“辰辰慢些吃”;是师兄帮他把挂在矮树上的风筝摘下来,指尖蹭到他的头顶,还揉了揉说“下次别跑这么快”;是大长老坐在坡边的石头上,用木头给他刻小老虎,木屑落在他手背上,痒得他咯咯笑——可现在,风里没有小胖的笑声,坡上找不到张婶的身影,师兄的风筝线断在焦草里,大长老的小木雕也不知埋在了哪片碎石下。他不懂什么是“灭宗”,只知道那些总陪他在坡上玩、会笑着喊他“辰辰”的人,突然就不见了。
可身前的母亲,背挺得比坡上那株扎进石缝的老神银草还直。素白长袍沾了泥污和焦灰,小臂上被火星燎出的水泡破了,脓水混着血粘在衣袖上,后背被木梁擦过的伤口还在渗血,她却悄悄把染血的衣摆往身后拢了拢,半点没让孩子看见。风里突然飘来鬼魅那沙哑的笑,苏婉儿的肩猛地一沉——两大封号斗罗都到了,坡下的路早被堵死,如果让季星辰跑出去,不过是把他往魂技下送。
她垂眸看着儿子攥着长袍的小手,指尖先轻轻覆在季星辰手背上,温凉的触感让孩子抖得轻了些。她抬手擦去他脸颊的泪,指尖沾着的焦土蹭在季星辰脸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坡上的露珠,眼底却燃着淬了冰的火——那火里藏着决绝,藏着明知不敌,也要把孩子护到底的光。
“阿辰,听娘说。”她凑到季星辰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他冻得发红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沉得像钉,“待在这石缝里,娘给你挡着,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许出来,连哭都不能出声,记住了吗?”
季星辰似懂非懂地点头,泪水还在往下掉,却咬着唇没敢哭出响,只把小身子往母亲腿后又缩了缩。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单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只剩残影,掌心银绿光晕骤然变亮,比之前笼住季星辰的光更盛——那是神银草的本源之力,此刻全用来加固防护。“第二魂技——神银囚笼,叠!”
数十根草叶从石缝四周破土而出,不是之前单薄的笼壁,而是层层交织的厚壁,银绿纹路在笼壁上流转,外层还裹上了一层和坡上焦土一模一样的伪装,连碎草梗都嵌在笼壁上,远看就像石缝里自然长出的土块。
“第三魂技——神银屏障!”又一道半透明的银绿光罩从笼壁内侧涌出来,贴着辰儿的小身子裹住他,光罩表面爬满细密的银金纹路,纹路里藏着淡淡的兰香——那是娘平日里泡的茶的味道,辰儿下意识往光罩里缩了缩,掌心还攥着母亲长袍的一角。
“这囚笼,能挡封号斗罗三招。”苏婉儿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伸手摸了摸辰儿的头,指尖划过他沾着灰的额发,“娘就在外面,不会让他们碰你一下。”话音未落,她猛地站起身,将辰儿彻底护在石缝和囚笼后,转身面向坡上——风里的阴笑越来越近,她素白的长袍被魂力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残破却不肯倒的战旗。
季星辰躲在囚笼里,小小的身子抖得像坡上的落叶。他看着母亲的背影,看着她后背衣料下渗出来的暗红血痕,突然懂了什么,死死咬着唇,把脸埋进膝盖里,泪水砸在笼壁上,晕开小水痕,却没敢发出半点声音——娘说过,要藏好,不能给娘添麻烦。
“苏婉儿,躲什么?”菊花关的冷笑从坡上飘来,硕大的紫黑菊花凭空浮在半空,花瓣落下时,裹着光帝宗弟子的血腥味,
“你那点魂技,挡得住我们?”阴寒之气瞬间漫过小土坡,苏婉儿的神银囚笼外层伪装被气浪扫过,焦草屑掉了些,却没破掉内里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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