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王江涛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熨烫得笔挺的中山装,提前四十分钟来到了金山县委大院。
晨光熹微中,斑驳的门楼和院内郁郁葱葱的老樟树,都透着一种基层特有的沉静与实在。
他在门卫处一丝不苟地办好登记,按照指示,走向位于二楼的县委办公室。
县委办主任赵卫国,是位面容敦厚的老资格,早已接到汉东大学方面的招呼,对王江涛的到来心中有数。
一番简短的交谈,王江涛言语间的沉稳逻辑和对基层工作不卑不亢的理解,让赵主任暗自点头,这是个心里有谱的年轻人,不像有些刚出校门的学生,要么眼高于顶,要么缩手缩脚。
他亲自将王江涛带到综合科,安排了一张靠窗的旧办公桌。
“小王啊,你是咱们金山县自己飞出去又飞回来的金凤凰,学问大,但基层工作有基层的特点,要耐得住繁琐,沉得下心思。”
赵主任语重心长。
王江涛微微躬身,态度谦逊而恳切:“主任,我是回来学习的。一定尽快熟悉情况,还请各位前辈同志多指点。”
他没有丝毫名校生的架子,每日最早到办公室,打水、擦桌、整理文件柜,做得细致妥帖。科长交办的任务,无论是起草一份简单的通知,还是整理冗长的会议记录,他都全力以赴,交出的东西条理清晰,文字精准,远超预期。三次随领导下乡调研,他准备的提纲切中要害,提问也能问到点子上,带回的素材丰富扎实,让带他的老科员都刮目相看。
工作逐渐上手后,夜深人静时,宿舍那盏昏黄的灯光下,便成了王江涛另一个耕耘的天地。稿纸铺开,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宋朝那些事》的脉络在他笔下徐徐展开。他有意避开了学术着作的艰深腔调,以鲜活灵动的语言,将三百年的兴衰得失,融汇于一个个引人入胜的故事和人物命运之中。
书稿完成后,他寄给了省城一家以出版质量着称的文史出版社,很快收到了编辑的回信,信中对稿子赞誉有加,决定立刻立项,尽快出版。
《宋朝那些事》的上市,宛如一股清泉注入略显沉闷的图书市场。
其诙谐而充满智慧的语言迅速抓住了各阶层读者的心,不仅普通读者争相购买,在知识界也引发了热烈讨论,被誉为:走出了书斋的历史,活色生香的宋史长廊。
报纸上好评连载,电台也开始选播,书籍在短短两三个月内连续加印三次,风头一时无两。
于是,那张面额高达一万三千元的稿费汇单,被邮递员送到金山县委办公室时,所引起的震动可想而知。
八十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足以在买下一块不错的地块。
王江涛平静地签收了汇单,小心折好放入内兜。
那个周末,他默默返回王家村。
当他把厚厚的大钞放在父母那张斑驳的旧木桌上,清晰地说出要还清债务时,屋内瞬间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母亲林云愣了片刻,随即眼泪涌出,她用粗糙的手一遍遍抚摸着那些钱,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哽咽着说不出话。
父亲王泽,这个一辈子硬气的庄稼汉,眼圈也红了,他猛地背过身去,肩膀微微耸动,好一会儿才转过来,重重拍着儿子的臂膀,声音沙哑而颤抖:“爹……爹心里踏实了!”
还清所有陈年旧债后,王江涛又拿出部分钱,请人翻修了多年漏雨的屋顶,给家里添置了村里第一台电视机和一台崭新的缝纫机,给妹妹王颖从头到脚换上了新衣新鞋。
王家依旧是朴素的农家院落,但洋溢着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希望。
王颖走路都带着蹦跳,见到小伙伴就忍不住炫耀:“我哥写的书,全国的人都看嘞。”
名利突如其来,王江涛在单位却愈发沉稳低调。
他依旧最早到办公室,最晚离开,交给他的工作从不打折,甚至更加精益求精。
这时,县长李达康正为制定全县乡镇企业下一步发展规划寻找思路,需要一份能真实反映现状的深度报告。
任务下到县委办,几位老笔杆子捉刀的数稿,都被追求效率、厌恶空谈的李达康打了回来,批评:隔靴搔痒,不见真章。
赵主任在压力之下,想到了王江涛书写的功底深厚,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找到了他。
“江涛,县长要的这份材料很重要,时间也紧,你思路活,能不能试试看?”
王江涛没有推辞,只提出一个要求:“主任,要写透,我得再下去跑一圈,有些情况需要核实和补充。”
获得批准后,他借了辆旧自行车,背着水壶和干粮,一头扎进了田间地头和乡镇厂矿。
半个月里,他走访了二十多家不同类型的企业,与负责人、技术员、老工人还有附近农户深入交谈,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他不仅看到了报表上的数据,更真切感受到了管理上的混乱、技术的落后、资金的窘迫,以及产品找不到销路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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