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刃,劈开残卷斋窗棂上糊着的桑皮纸,将满室狼藉照得纤毫毕现。焦糊味与墨香死死绞缠,凝成光柱里悬浮的灰雾。昨夜那场凶险遭遇,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青铜酒爵歪倒墙角,泼洒的暗红酒液干涸成丑陋褐痂,宛如凝固的血泪。
陆砚舟背靠冰冷的青砖墙角,粗重喘息。右眼覆着厚厚的粗布绷带,是他自己摸索着缠裹的。昨夜妖物退去后,这只新生的“灵犀之眼”便灼痛难忍,视界里残留着扭曲蠕动的黑气幻影,如同污浊墨虫啃噬神经,迫使他只能将其遮蔽。左腕衣袖挽起,一道寸许长的割伤边缘红肿,深处却隐约透出蛛网般的淡金纹路。他记得真切,昨夜妖虫扑向残碑的瞬间,碑身爆发的金光撕裂了妖物,也有一缕灼热气息顺臂而上,最终烙印在此处。
他低头,看向手中紧握的点星笔。这支家传旧笔,昨夜救了他的命。笔杆靠近毫毛根部,多了一道细小缺口,似被腐蚀啃噬过。缺口处凝结着一粒暗红近黑的晶状物,如干涸血泪。笔尖狼毫也黯淡了几分。置于黑檀木大案一角的青石砚台,昨夜被妖虫利爪扫中,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凹痕,此刻那凹痕深处,竟有丝丝缕缕黑气如活蛇般缓缓游弋,透着不祥。
目光最终落向屋子中央。那块引发祸端的残碑,已被他耗尽气力挪到屋内唯一完好的黑檀木大案上。凭着模糊记忆与本能驱使,他用刻刀在桌面反复刻画,直到碑底那道最古旧的裂纹,与新刻纹路严丝合缝地嵌合。嵌合完成的刹那,一种极微弱却异常稳固的“场”悄然弥漫,如同无形的涟漪,以残碑为中心缓缓荡漾开。那是沉淀千年的守护之意,带着金石般的沉重沧桑,悄然抚平了空气中残余的躁动灵韵。
暮色四合,残卷斋如蛰伏的伤兽,在渐浓阴影里屏息。白日里,陆砚舟勉强收拾了破碎桌椅,钉死残窗,又用最后气力,以普通墨汁混着朱砂,在门窗内侧歪歪扭扭涂抹了几个从古书上记下的驱邪符号。他不敢睡,倚在墙角,点星笔紧攥手中,青石砚置于触手可及处。绷带下的右眼灼痛依旧,腕上金纹隐隐发烫。
“咔嚓!”
一声脆响撕裂黄昏死寂,来自店门外那棵老槐!碗口粗的枝干,无风无雨,硬生生折断,轰然砸落青石板。断口处,并非新鲜木质,而是汩汩渗出粘稠如墨的汁液,腥腐气与昨夜妖虫如出一辙。
陆砚舟心猛地一沉。
未及反应,案头一摞待修古籍中,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悉索声。几只指甲盖大小、形似甲虫之物,正从泛黄书页缝隙里艰难爬出。体表覆盖细密半透明的纸状鳞片,在昏光下折射诡异光泽。一只甲虫刚爬出阴影,暴露在窗外最后一缕天光下,“嗤”一声轻响,瞬间腾起青烟,蜷缩燃烧,顷刻化为灰烬!
“纸鳞甲虫…”陆砚舟喉咙发紧,冷汗浸透后背。他曾在一本精怪轶闻孤本残卷中见过类似描述——以怨念灵韵为食,畏光畏火,常为强大邪物充作耳目爪牙!这是斥候!它们在确认位置,也确认他是否还有余力!
子时梆子尾音尚在空旷街道飘荡,死寂骤破!
“轰隆——!”
头顶瓦片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砸,猛地爆裂!碎瓦、断椽、尘土混着浓烈腥风,劈头盖脸砸下!七道黑影撕裂烟尘,带着刺耳尖啸俯冲而下!正是昨夜那种书蠹妖虫,但体型更大,甲壳泛着金属幽光,复眼猩红如血!
为首妖虫,体型足有小牛犊般庞大,狰狞口器滴落腐蚀性涎液。最可怖是其额甲正中,赫然烙印着一个血淋淋、笔画扭曲的“敕”字!那字仿佛有生命,在幽暗光线下微微搏动,散发令人心悸的邪异威压。其余六只妖虫环绕此“敕”字妖王,嘶鸣刺耳。
目标明确得令人绝望!四只妖虫如离弦之箭,直扑黑檀大案上的残碑!另外三只占据三方,口器翕张,喷吐出大股浓黑如沥青、恶臭刺鼻的粘稠墨汁!这墨汁活物般迅速在地面蔓延升腾,瞬间构筑起三面蠕动不止、散发强烈腐蚀气息的墨墙,将陆砚舟所有退路彻底封死!
绝杀之局!
“嘶——!”墨墙腥臭几欲窒息,陆砚舟瞳孔骤缩。退路断绝,残碑危在旦夕!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点星笔仿佛被无形之手牵引,猛地挣脱掌心,笔尖直指左侧墨墙!
嗡!
笔杆根部那粒暗红血晶骤然爆出刺目光芒,如星核炸裂!一道凝练如实质、灼热锋锐的赤红星芒,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嗤啦——!”星芒狠狠撞入墨墙,如热刀切牛油!污秽墨汁被强行撕裂蒸发,发出刺耳腐蚀声,硬生生在左侧墨墙上撕开数尺宽缺口!腥臭黑雾弥漫。
缺口乍现,陆砚舟不及庆幸,身体已如猎豹般窜出!他并非冲向缺口逃生,而是扑向大案!那里,四只妖虫利爪已触及案缘,刮擦声令人牙酸!
“滚开!”陆砚舟怒吼,人在半空,左手闪电般抄起地上青石砚台。他并非砸出,而是用尽全力,将砚台狠狠按向砚池中那团如活蛇游走的污染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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