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缓缓闭上双眼,再次深嗅。
额角,一滴细密的冷汗悄然渗出,顺着她光洁的鬓边滑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数秒后,她睁开眼。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她端起那盏茶,转身,将澄澈碧绿的茶汤,缓缓地、一滴不剩地倾倒入身旁一盆用作装饰的兰草花盆之中。
哗——!
全场哗然!
评委席上的茶界泰斗吴砚舟大师,抚着白须的手微微一顿,浑浊的老眼中迸射出一道精光。
沈婉柔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但她反应极快,立刻换上一副关切又无辜的表情,柔声说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紧张了?这可是你家祖传的配方,怎么能说倒就倒了呢?”
苏晚卿终于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声音却清越如玉石相击:“茶如人心。心净,则茶清;心浊,则茶乱。此茶气息驳杂,心已不安,恐扰诸君清神,故不宜奉客。”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宁负己名,不负茶道。”
说完,她竟真的取来三只空杯,当众斟满清水,在无数镜头前,一杯,一杯,又一杯,从容饮尽。
“身为茶人,护艺即护心。三杯清水,洗我今日之执念,也敬这天地间一股正气。”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狼狈与不堪,反而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宗师气度。
“好!”吴砚舟大师猛地站起身,第一个用力鼓掌。
掌声雷动,满座宗师级的茶人纷纷起身效仿,用最纯粹的敬意,向这位年轻茶人的风骨致敬。
周小棠的相机快门按得几乎冒烟,她敏锐地将镜头转向廊柱的阴影处——傅承砚就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神色冷峻如冰,菲薄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周小棠的超长焦镜头清晰地捕捉到,在他看到苏晚卿饮下第三杯清水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起骇人的风暴。
许久,他从齿缝间挤出一句淬了冰的话,是对身旁的陈秘书,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心思深到如此地步,连自污其身都能演得这般动人。”
品鉴会散席时,天空又毫无征兆地降下骤雨。
宾客们陆续乘车离去,苏晚卿独自撑着一把竹骨油纸伞,缓步走出灯火辉煌的大厅。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沉稳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却已然感知到那道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迅速逼近。
傅承砚立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他昂贵的西装,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她的背影,声音比雨水更冷:“你早就知道那茶叶有问题?”
苏晚卿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这是离婚后,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毫无闪躲地直视他的双眼。
雨幕中,她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伪装的冷漠,直抵血肉。
“你说我演?”她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比哭更令人心碎,“傅承砚,那你可曾真正看过我一眼?”
“你可曾记得,我为你亲手送了三年的茶,你又可曾……闻过一次香?”
雨势陡然加大,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悲鸣。
她向前走了一步,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蜿蜒滑落,像无声的血泪。
“我母亲快死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早上,才刚刚见了她最后一面,你又知不知道?!”
最后一句,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话音落下的瞬间,傅承砚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手中一直捏着的一份文件,被狂风卷起,哗啦啦地吹散一地,纸页迅速被泥水浸染、吞噬。
其中一页,正好翻飞到他的脚下。
上面用加粗黑体字打印着标题——《关于苏晚卿女士离府后的心理状态评估报告》。
而在结论一栏,一行被雨水浸得模糊不清的字迹,却依旧触目惊心:
“目标情绪稳定指数:98.7%——异常冷静。综合分析,疑似为一场蓄谋已久的、旨在实现个人利益最大化的脱离计划。”
苏晚卿不再看他,那双流着泪也依旧清亮的眼睛,只望着他身后无尽的黑暗。
她收回目光,转身,将那个僵硬如石雕的男人,彻底抛在了身后。
“傅承砚,”她的声音消散在风雨里,“茶凉了,戏散了,往后,我们各自的人生,也该落幕了。”
她的身影,那抹瘦削的青色,决绝地走入瓢泼大雨之中,很快便与那无边无际、仿佛在呜咽的夜色融为一体。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落空了。
而另一场漫长而悲怆的悼亡,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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