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缕极清润的茶香,混杂着清晨微凉的湿气,并非她惯用的任何一种熏香,却熟悉得仿佛曾萦绕了无数个日夜。
苏晚卿心头一凛,缓缓坐起身。
她的书房,自三年前归国后,便成了她的绝对领域,除了她自己,无人能踏入半步。
她赤足下地,悄无声息地走向书桌。
一方紫檀木托盘静置于桌面,托盘之上,是一盏汝窑天青釉茶杯。
杯中茶汤呈清透的琥珀色,水汽氤氲,凝成一缕若有似无的白烟。
她伸出指尖,轻轻触碰杯壁——温热,却不烫手。
是68℃。
她最习惯的入口温度,能最大限度地激荡出岩茶的香气,又不至于灼伤味蕾。
她端起茶杯,凑到鼻尖轻嗅。
是“无问”母树的二代子株,用她独创的“风眠”法炭焙而成,火工恰到好处,将那股独有的山野兰香与岩韵完美融合。
叶底在水中缓缓舒展,根根分明,宛如初春的新芽。
冲泡手法、水温控制、出汤时间……无一不精准复刻了她的习惯。
苏晚卿的眸色一寸寸沉了下来。
这不是简单的模仿,这是长年累月、深入骨髓的观察后,才能形成的肌肉记忆。
她没有喝那杯茶,只是静静地看着它,直到茶汤由温转凉。
接连三日,每天清晨,她的书桌上都会准时出现这样一杯完美的茶。
第四天,她有了动作。
入夜前,她取出一卷几近透明的蚕丝线,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缠绕在书房门框的暗榫之上。
任何身高超过一米七、习惯于正常步态进入的人,都必然会触碰到这根丝线。
凌晨四点,万籁俱寂。
预设的微型感应器在她的腕表上发出一阵极轻微的震动。
她没有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只是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
月光下,一道颀长的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室内。
他没有走门的正中,而是以一种反人体工学的姿势,近乎贴着地面掠过门槛,精准地避开了那根肉眼难辨的丝线。
他的动作流畅而无声,仿佛一只夜行的猫科动物,连带起的风都微乎其微。
他甚至全程屏息,直到将那杯热茶稳稳放在桌上,才极缓、极轻地换了一口气,其频率与她熟睡时的呼吸起伏,竟诡异地同步。
苏晚卿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没有出声。
次日,她默默收起了蚕丝线,却将书房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换成了一层薄如蝉翼的月白纱帘。
当晚,她侧卧在榻上,清晰地看见,那个男人的影子被月光毫无保留地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
他跪在桌前,用一方自带的丝质茶巾,一点点擦拭着昨日那杯凉茶留下的水痕,动作虔诚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在看。
一场无声的较量,就此拉开序幕。
苏晚卿开始试验他的极限。
第一日,她撤走了书桌上所有的茶具。
次日清晨,桌上依旧出现了一杯热茶,盛放在一只小巧的便携式紫砂杯里,那是他自己的。
第二日,她将平日里喝的“无问”岩茶,换成了一包极为冷僻的、未经焙火的云南古树白茶。
翌日,那杯茶的汤色变成了明亮的杏黄,水温也从68℃降到了最适宜白茶的62℃,分毫不差。
第三日,她故意将一杯冷水打翻在桌面上,水渍蜿蜒,形状凌乱。
第二天,当她走进书房,水渍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桌面被擦拭过后留下的、由无数个细小的“回”字纹路组成的印记。
那是她独创的茶巾折叠法留下的痕迹,代表着“已阅,无误”。
苏晚卿终于明白。
这不是卑微的讨好,也不是刻意的炫技。
这是一套烙印在他骨血里的“生存适配系统”。
三年的婚姻,他看似冷漠疏离,实则已将她所有的生活习惯、细微偏好,全部编码成了他行为逻辑中的绝对法则。
他像一台最精密的仪器,早已在无数个日夜里,完成了对她的全部适配。
第七天,她接到沈知节的电话。
电话里,沈知节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疲惫与挣扎,温和地建议:“晚卿,你一直在观察他的行为,或许可以试试‘反向观察日记’,记录他的变化。有时候,答案不在对方做了什么,而在他变成了什么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
那晚,透过纱帘,苏晚卿第一次将目光从那杯茶,移到了那个跪地的影子身上。
她注意到,他左边的袖口,比右边磨损得更厉害,边缘甚至起了毛边。
她想起茶研院的工人们提过,傅承砚近来总是在夜里独自去巡视北坡的幼苗区,用手臂格挡那些因雨水冲刷而滚落的碎石。
她看到,他的指甲缝里,残留着新鲜的、略带红色的泥土。
她立刻调取了茶山的土壤成分图谱——那是北坡滑坡最严重地带的特有土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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