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海城第一音乐厅的排练厅尚未苏醒，唯有侧门一盏壁灯亮着，映出萧晴柔的身影。她推门而入，手中紧握录音笔与那张复印的通风管道图，步伐沉稳，仿佛背负着整座大楼的重量。
羽彤已经到了。
她坐在钢琴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键，像在确认某种真实。晨光透过玻璃幕墙斜洒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三天来，她反复听着那段从灵界传来的旋律，每一个音符都像刻进骨髓——那是姐姐最后的心跳。
“你确定要这么做？”羽彤抬头，声音轻得几乎被空气吞没。
萧晴柔将录音笔轻轻放在谱架上，取出U盘插入电脑。“不只是演奏。”她说，“我们要让《Lacrima》成为证据。”
七点整，徐诗媛带着文件抵达。她身后跟着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建筑监察局档案科退休职员林振声，三年前曾参与该项目验收流程备案。他手里抱着一叠泛黄的工程日志，眼神复杂。
“我本不该拿出来。”林振声低声道，“但那天火灾后，我发现原始审批记录被人替换过。羽晴提交的安全修改方案……明明通过了初审，却被标记为‘未采纳’。”
萧晴柔打开投影仪，将图纸、录音波形和当年施工日志并列展示在幕布上。一条清晰的时间线浮现：方案提交→专家评审通过→施工方异议→预算重估→整改取消→火灾发生。
“他们用成本压死了安全。”羽彤喃喃道，指尖划过屏幕上的签名栏，“而我姐姐的名字，就这样被抹成了‘设计疏漏’。”
八点半，记者陆续到场。这场突如其来的“遗作发布会”并未提前预告，却因神秘色彩与敏感背景迅速发酵。有人嗅到了新闻价值，有人只是被那段诡异又动人的旋律吸引。
十点整，音乐厅座无虚席。
舞台中央，羽彤换上一袭素白长裙，宛如与姐姐隔世相会。聚光灯缓缓落下，全场寂静。
“这首曲子，名叫《Lacrima》，拉丁语意为‘泪’。”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它不是乐章，是一封未能寄出的信；不是一个作品，是一个灵魂最后的呼喊。”
她转身，掀开琴盖。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连空调的嗡鸣都停止了。
是那段曾在深夜重复八小节的旋律，哀婉如诉。随着演奏推进，新披露的后续乐章层层展开——悲伤不再压抑，而是升华为控诉、质问、最终归于宁静的告别。听众中有建筑师掩面，有记者疾速记录，更有人悄悄录下音频上传网络。
当最后一个音落下，余韵久久不散。
萧晴柔走上台，手中拿着那份完整报告。“我们今天不只是纪念一位逝者。”她说，“我们是在追问：多少悲剧，源于对专业意见的漠视？又有多少人，在权衡利弊时，把生命计作了数字？”
她举起图纸，“这张图本可救下十七条命。但它被忽略，只因为改动会多花三十七万。”
台下一片死寂。
三天后，《海城日报》头版刊登专题报道：《一首亡魂之曲揭穿三年前火灾真相》。舆论沸腾，监察部门重启调查，原施工项目经理被依法传唤，涉事建筑公司列入黑名单。
一个月后，市政府宣布设立“公共建筑安全 whistleblower 保护机制”，并以羽晴之名命名年度青年建筑师奖项。
而那架36楼的黑色钢琴，某天清晨被人发现覆盖了一层薄灰，琴盖微启，仿佛刚刚结束最后一场演奏。
物业清理房间时，在琴凳夹缝中找到一张手写便签，字迹清秀：
＞ “谢谢你，听见了我。”
无人知晓是谁留下。
唯有蓝花楹树下，一阵风掠过，卷起几片花瓣，飞向远方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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