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蹲在灶台前烧火,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手里的蓝布衫泛出陈旧的光泽。这是她爹留下的唯一念想,靛蓝的土布上沾着洗不掉的褐色斑迹,村里老人说,那是三十年前他死在乱葬岗时,胸口淌的血。
“姐,你看这布衫,”翠儿的弟弟小石头举着布衫边角,“爹说这针脚是娘绣的,你看这朵歪荷花。”
翠儿没接话,指尖抚过那朵绣得歪斜的荷花。她娘走得早,爹当年穿着这件布衫去闹革命,走前一晚,娘就着油灯补了这朵花,说“等他回来,就给他做件新的”。可他再也没回来,只有这沾满血污的布衫,被逃难的同乡捎回来,说他临死前还攥着领口,像要把这布衫揉进骨血里。
入了秋,村里开始闹鬼。先是王二家的鸡夜夜惊叫,接着是李婶说半夜看见穿蓝布衫的人影在村口徘徊,“那背影,像极了翠儿她爹”。
翠儿心里发毛,把布衫锁进樟木箱。可当天夜里,箱子就自己开了,布衫搭在箱沿上,衣角垂下来,像只招魂的手。她壮着胆子摸过去,指尖刚碰到布衫,就听见窗外传来叹息,带着浓重的乡音:“荷花……还没绣完呢……”
她猛地缩回手,油灯“哐当”砸在地上。火光里,布衫竟自己飘了起来,衣角扫过她的脸颊,带着一股坟头草的寒气。
“爹?”翠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布衫在空中打了个旋,慢慢裹住她的肩膀,那熟悉的靛蓝色贴着皮肤,像爹生前扛她时的温度。“翠儿……爹对不住你……”声音从布衫里渗出来,断断续续,“那年枪响……我以为能护着乡亲们……结果……”
樟木箱突然剧烈晃动,里面的旧物全翻了出来——娘的顶针、小石头的虎头鞋,还有爹走前没带走的烟杆。布衫突然收紧,勒得翠儿喘不过气,“他们说我是冤死鬼……可我闭眼前……看见你娘在油灯下补衣服……她的手……被针扎得全是洞……”
“别缠我爹!”小石头举着柴刀冲进来,刀劈在布衫上,火星四溅。布衫猛地后退,撞在墙上,褐色的血斑突然变得鲜红,像刚淌出来的血。
“小石头!”翠儿扑过去按住弟弟,“那是爹的念想!”
布衫落在地上,不再动弹。第二天,翠儿把它铺在太阳底下晒,看见布衫的夹层里掉出半片荷花绣样,是娘没绣完的,针脚细密,还留着娘的血珠——当年她绣到这儿,被针扎破了手指。
入了冬,翠儿去镇上赶集,听见说书人讲“冤魂托衣”的故事。她摸了摸怀里的布衫,突然明白:爹哪是缠着他们,他是舍不得娘那半朵没绣完的荷花,舍不得她和小石头这两个没长大的娃。
除夕夜,翠儿就着灯笼,把那半朵荷花绣完了。靛蓝的布上,新线和旧线交叠,像两代人的手牵在一起。她把布衫重新叠好,放进樟木箱,这次,箱子安安稳稳的,再没自己打开过。
只是后来每到清明,布衫总会出现在供桌上,沾着些带露的青草,像有人夜里从坟头采来的。小石头说,是爹回来了,看他们过得好不好。翠儿没说话,只是往香炉里多插了一炷香,烟圈袅袅升起,恍惚间,她仿佛看见穿蓝布衫的爹站在烟里,笑得像当年出门时那样:“爹的翠儿,手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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