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那声“细说”，带着千年沉淀的威严，却又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在弥漫着线香、焦糊与海水气息的客厅里，掷地有声。
陈默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铮”地一声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名为“机会”的热流在血管中奔涌。他赌对了。在生存和体面之间，神明也得向现实低头。
“诸位尊神，请稍安勿躁。”陈默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那种在路演现场面对挑剔投资人时的从容与自信，“口说无凭，现代化的商业合作，需要一份清晰、可行、能看见回报的计划书。毕竟，空口白牙画大饼，那是街头骗子干的事。”
在三位神明或审视、或好奇、或茫然的目光中，陈默转身走进自己那间除了床和一张摇摇晃晃的书桌外几乎空无一物的卧室，拿出了他那台屏幕有裂痕、边角磕碰得厉害的二手笔记本电脑。他熟练地开机，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他点开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PPT文件——这是他昨晚失眠时，一边听着隔壁“凶宅特效”（现在想来可能是某位神明无意识的神力逸散）一边顺手做的，本是排遣焦虑的无心之举，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客厅的顶灯有些昏暗，陈默干脆把电脑屏幕转向三位神明，自己则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他们对面，像极了初创公司CEO在给天使轮投资人做演示。
PPT的封面赫然写着几个加粗的、带着拙劣动画效果的艺术字：《诸天咨询有限公司——首轮（神生）战略规划及商业计划书》。
红鸾第一个凑过来，好奇地眨着眼，霓裳的广袖几乎要扫到键盘：“哇！好漂亮的小方块字！它们还会动！”她伸出手指想去戳屏幕，被陈默不动声色地挡开。
张默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眉头微蹙，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蓝光，他似乎在全神贯注地解析“商业计划书”这个陌生词汇的构成逻辑。
龙渊则依旧抱着臂，下巴微扬，维持着最后的龙王体面，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不自觉地被屏幕上结构化的内容所吸引，带着一丝审视，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
“首先，让我们明确一下我们共同面临的‘痛点’，也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谈合作的根本原因。”陈默点击下一页，上面画着三个哭丧着脸的Q版小人，分别标着“我（陈默）”、“龙渊”、“张默&红鸾”。下面配着醒目的文字：缺钱！缺信仰！缺乐子（划掉）……是缺存在价值！
红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那个代表她的、头上顶着两个小揪揪、身边还飘着几根乱糟糟红线的Q版女孩：“这个像我！但我才没有哭丧脸呢！我每天都很开心！”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除了没钱买新出的仙侠游戏皮肤的时候。”
张默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似乎觉得这种表达方式过于儿戏，但又莫名地觉得……贴切。
龙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算是默认了“缺钱”和“缺信仰”这两项。
“而解决方案，就在这里。”陈默翻到下一页，背景换成了城市的俯瞰图，上面打着一个巨大的金色箭头，指向中心的公司Logo——一个简陋的、由云纹、火焰和红线勉强拼成的图案。“我们的核心业务：诸天咨询。主营业务范围包括但不限于：高端家政服务（特指疏通各类管道，由龙渊先生负责）、个性化餐饮定制与安全监测（由张默先生把控）、以及……高端人际关系咨询与战略布局（由红鸾女士主导）。”
龙渊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高端家政？疏通管道？凡人，你可知本王昔日掌的是四海风雨，行的是布云施雨之权？翻江倒海，润泽万物！你竟让本王去……”他似乎难以启齿，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通马桶？”
“当然知道，龙王陛下。”陈默面不改色，早有准备，“权能是工具，关键在于如何运用，以及能否产生价值。您想，如今这凡间，高楼林立，管道错综复杂，犹如人体的经脉。经脉不通，则秽气淤积，民生多艰，影响气运。您以无上控水之能，涤荡污秽，畅通脉络，庇佑一方居所水脉安康，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行云布雨’，泽被苍生吗？而且是精准滴灌，直达痛点！”
他顿了顿，抛出了更具诱惑力的现实考量：“而且，收费可以比普通疏通高出十倍、甚至数十倍。我们提供的是‘神级服务’，解决的是普通人力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比如，某富豪家的古董管道堵塞，蕴含怨念秽物，非神力无法清除；或者，某高端场所下水系统被精怪占据……这其中利润空间，龙渊陛下可以想象。这不仅是工作，更是积累特定领域‘信仰’（或者说，口碑）的捷径。”
龙渊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陈默的话竟然自成一套逻辑体系，将他那曾经宏大无边的权能，巧妙地塞进了这狭窄却切实可行的“赛道”里。他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但紧抱的双臂稍稍放松了些，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似乎在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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