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影子停在溪边，不动了。
我抓着白泽的鬃毛，指尖发僵。它没有扑上来，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静静贴在地面，像一滩融不进泥土的雾。白泽低声道：“别看太久。”我猛地移开视线，心跳撞在肋骨上，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我们绕开溪流往上游走，树影越来越密，空气也沉了下来。没走多远，前方林子忽然涌出灰白色的雾，一层层卷过来，眨眼间就把天光吞了大半。树叶的颜色褪成模糊的影子，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了，每一步都像是踏进未知的深渊。
“这是迷雾森林。”白泽停下脚步，语气凝重，“寻常生灵入此，三步即乱，七步必返。若无指引之物，终将困于幻象，直至神志消散。”
我攥紧胸前的古镜，冰凉的铜边硌着手心，却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雾越来越厚，几步外就只剩朦胧轮廓，仿佛整个世界被蒙上了一层湿透的纱布。我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再抬头时，白泽的身影已经晃了一下，像是被风吹散又聚拢，轮廓边缘泛起微弱的光晕。
“你能感知方向吗？”我压低声音，生怕惊动了什么。
他沉默片刻，耳朵轻轻抖了抖，眸中闪过一丝迟疑。“不行。这里的气息压制灵力，我也只能看清身侧五步。这片雾……不是自然生成，而是某种古老禁制的余威。”
我咽了下口水，喉咙干涩得发痛。没有小妖引路，没有溪水声作参照，连树皮的纹路都模糊成一片。风停了，四周静得能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还有那若有若无的、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低鸣，像是大地在呼吸。
忽然，掌心一热。不是《清灵诀》那种从肚腹升起的暖，而是直接从镜背传来的温意，如同冬日里突然握住一块被阳光晒透的玉石。我把它翻过来，镜面黑沉沉的，可背面那只兽钮却微微发红，像是被晒过的石头，隐隐透出暗金色的纹路。更奇怪的是，镜中央浮出一点极淡的蓝光，像夜里萤火虫闪了一下，随即又隐去。
“你感觉到了？”我抬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白泽凑近看了一眼，鼻尖几乎触到镜面，声音低了些：“古镜有反应……它在呼应什么。这兽钮上的纹路，我在古籍残卷中见过——是‘守界’之印，唯有在接近结界核心时才会苏醒。”
“是不是和符印有关？”
他没答，反而仰起头，目光穿透浓雾望向天空，仿佛能看见那被遮蔽的星辰轨迹。“我记得一句口诀——子时南斗现，光引归途线。若镜中微光与星位相应，或可辨出路。南斗主生死命途，若能借其一线光辉，或许能破这迷障。”
“可现在看不见星星。”
“但它们还在。”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星轨不灭，光虽隐而不绝。只要心念不乱，便有机会感应。”
我屏住呼吸，把镜子握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蓝光又闪了一次，这次持续的时间长了些，像是眨了眨眼，又像是在回应我的执念。我试着朝前迈一步，光点微微晃动；往右挪半步，它又暗了下去，仿佛在抗拒错误的方向。
“它在变！”我低声说，心跳随着那微光的节奏起伏，“它在告诉我什么！”
白泽点点头：“你在动，它也在应。试着记住它亮的时候，你面对的方向。这古镜或许并非只是护具，而是某种‘钥匙’。”
我闭了会儿眼，重新睁开时放慢动作，一点点调整位置。当镜光第三次稳定闪烁时，我正对着前方一道缓坡。那里的雾似乎薄一点，隐约能看到树木排列的缝隙，像是天然形成的通道。
“是那边吗？”
“还不确定。”他说，“南斗六星，主方位。若你能找出哪颗星对应这道光，才能确认。否则，哪怕方向对了，也可能踏入虚妄之门。”
我蹲下来，用手指在泥地上划出记忆里的星图。第五章教《清灵诀》时，他曾提过北斗、南斗的位置，当时我只是随便记了记。如今回想起来，那些星辰的排列竟如刻在脑海深处。我一边默念口诀，一边将那些点连起来，一边比对镜光跳动的节奏。
一下，两下……每当我把手指移到南斗第三星的位置，光点就跟着闪一次，频率完全吻合。
“是这里！”我指着斜前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每次星光露出来，它就亮！南斗第三星——机星，主变通之路！”
白泽凝神看了几息，眼中掠过一丝赞许，颔首道：“那就朝这个方向走，慢些，别丢掉节奏。记住，心不可躁，意不可乱。一旦失衡，镜光便会熄灭，我们也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我们开始前行。雾气随脚步翻滚，地面时而平坦，时而突起树根绊脚，脚下传来湿泥吸扯的声响。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脚下突然变得松软，每一步都像踩在吸水的棉布上，鞋底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镜光也开始忽明忽暗，仿佛信号被什么东西拉扯着，蓝光断续闪烁，像是风中残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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