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不知道弟弟居然还记得，他当时那么小，都能记到现在，那自己当时哭的得多惨绝人寰。
谨安没有问他为什么还记得，又打开了第二个袋子，里面的东西就更简单了，是一包彩色带闪粉的笔芯，以前两块钱一包，估计现在也超不过五块钱。她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打开闻了闻，嗯，和小时候的一模一样，还带着劣质的水果味。
“怎么？你想和我手绘结婚请帖啊，已经开始怀念和姐姐一块玩耍的日子了啊。”
谨林摇摇头，“姐，我先和你道个歉，为我以前的不懂事。”
谨安笑着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行了，你现在在我眼里也还是小孩，你道什么歉啊，你没错。”
他很认真，“你让我说完。”
“你说。”
“以前咱俩看电视的时候，其实不止是看电视的时候，只要你不依着我，我就会大喊大叫。那时候我还没变声，嗓子又尖又厉的，妈妈就会跑过来喊你让着我，导致咱们家从早到晚都是看少儿频道，看动画片。”
谨安回想了一下，的确，什么小鲤鱼历险记啊，开心超人啊，海绵宝宝啊，成龙历险记啊，飞哥与小佛啊，还是挺好看的。不过再后来的喜羊羊与灰太狼，还有什么熊出没啊，自己就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我记得有一次快乐大本营请了一个你特别喜欢的明星，你非要看，就是不让给我，我连哭带闹，还咬了你一口，你就打回来了，当时咱俩都被骂了一顿，但是最后还是依着我看的动画片。”
说到这谨林叹了口气，不知道再怎么说了。
“其实很小我就能意识到爸妈偏向我，所以那时候我一直都有种莫名的骄傲，觉得你不如我，什么事你都一定要让着我，连出去旅游你都要在家看家，你凭什么和我抢。所以我对你和我抢电视导致我挨骂的事耿耿于怀，我就和妈妈说我想要你的那套彩色笔芯，我记得那还是你最近刚去世的同学送你的生日礼物。”
说到这的时候弟弟有些伤感，以前顾夜雪经常来家里，他对她很有印象。
“那时候我知道你肯定不给，结果妈妈还是偷偷从你书包里拿了出来。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画画，我拿到之后就把笔头都拔了吹着玩了，我就是为了气你。我现在都还记得因为这件事你三天没吃饭，你趴在桌子上哭。”
谨林说到这儿的时候紧张到搓手，他知道自己姐姐最是提不得以前受过的委屈，一提必哭。
“你第一天哭的时候，我可得意了，我觉得你输了，你受到了和我抢电视的惩罚。可是你第三天还是会哭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错了，你是我的姐姐，我不能这么对你，这不公平。”
他突然站了起来对谨安鞠了一躬，“我知道你心里因为爸妈重男轻女这件事一直有结，第一件是我替爸妈和你道歉，第二件是我替以前不懂事的自己和你道歉。”
谨安攥着笔芯，眼泪早就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没有，我有时候对你也挺过分的，你不用，不用这么放在心上，你也不用自责，不是——”谨安哭得都有些说不下去，“不是你的错。”
“姐，算我求你了，开学你还是回去上学吧，你都这么拼命走到今天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事，但是你不能这样，不能都依着爸妈，难道你心甘情愿就这样了吗？别放弃不行吗？”
谨安撇开头，“有些事你不懂，你赶紧，赶紧吃饭吧。”说完她拍拍弟弟的头，抽了几张纸，拿着谨林送她的东西出了家门。
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可是现在，天南海北的人只要是想相聚，最慢也不过几天的路程，哪怕是天人永别了，还可以带上一束花去她的墓地看看。
而谨安拿着那把彩色的笔芯，却只能去曾经的初中转一转。
她都不知道顾夜雪被埋在了哪。
因为是暑假的晚上，所以学校门口还没太多的小摊，只有一个卖烤肠的大爷，因为生意冷淡，正坐在马扎上用手机看小说。
学校门口那些二人合抱粗的大垂柳，已经因为翻修拓宽路面全部被拔了，都不给谨安一个像电视剧里一样摸着从前刻下的名字痛哭流涕的机会。
她透过铁栅栏往学校里看了两眼，那些碗口粗细的银杏，那栋斑驳老旧的主教学楼，那些被学生们路过就摸一下，摸的很光滑的造型垃圾桶，现在想想，初中时候的事还跟和昨天一样，怎么就已经毕业了这么多年了，怎么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她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当时只道是寻常”这句话的无力与悲凉。
她慢慢地走到学校旁边的小桥上，把手里的笔芯一支一支往河里丢。
“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去哪看你，你也不托梦给我，你就这么不想再和我联系了吗，梦里都不愿意让我梦见你。你看现在我只能回到我们一起上过学生活过的地方来看看。”
她晃了晃手里的笔芯，“你还记得这样的笔芯吗？我没想到我弟还能记得，也没想到那时候我随口一提的事你也会记得。我偷偷告诉你啊，其实有很多东西我都很想要很在乎，可是我不敢说，也不敢显得很在乎，因为我太害怕会落空，会失望，会显得自作多情，其实我很在乎你，很喜欢你，很不愿意离开你。”
谨安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继续自言自语。
“但是我现在后悔了，我应该告诉你我需要你，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喜欢和你一起吃饭的时候，喜欢和你一起站在走廊上吹风的时候，和你一起骑自行车比速度的时候，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任何时候。
你后来肯定很讨厌我吧，我也知道我对你的语气很不好，越是亲近，我越是口无遮拦，总是对你命令似的语气。可能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所以该适可而止的时候，我却总是得寸进尺。对不起，如果后来我对你的态度再温和一点的话，你碰见那些问题的时候，是不是就会选择告诉我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怕我骂你对你冷嘲热讽啊，我真是自私，总是觉得我是真心实意的对你好，所以任何语气你都该接受，我就是个傻逼，我要是态度再好一些的话，可能事情就到不了今天这一步了，你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她越说越说不下去，在桥上蹲着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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