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初颤抖着嘴唇抱住聂昭霖，呆愣道：“怎么会？我明明没有……”
聂昭霖脸色苍白的靠在时初肩头，神情略有脆弱，接道：“明明没有下毒，对吗？”
时初震惊的低头看向他，却见他面容平淡，丝毫不像得知自己将死之人。
“你……你怎么会知道？”
聂昭霖轻笑了下，带着说不出的洒脱，“臣满眼仅有公主一人，公主所想所念所忧心的，臣怎会不知？”
闻言，时初眼睛竟有几分湿润，鼻音浓重的唤了他一声，“聂昭霖……”
他艰难的抬手为时初擦拭了下泪珠，温柔道：“想听你叫我阿昭。”
时初吸了下鼻子，抱紧他坚定道：“阿昭，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不会有事的。”
她正要起身，却见聂昭霖剧烈的咳了起来，吐出一大口血水，她不敢再动，无措的唤他，“阿昭，阿昭。”
聂昭霖深深蹙着眉，支住胳膊靠到一旁的红柜上，时初想扶他，却被他的拂开。
他不愿自己在她面前这般狼狈。
聂昭霖与时初平视，眸光复杂幽深，“我身上的毒不是你父皇下的。”
时初一愣，抿着唇慌乱的为他擦拭唇上的鲜血，“莫再说了。”
聂昭霖握住她的皓腕，“这毒是秋猎时，被南邵刺客刺伤才中的。”
他原本可以不告诉她真相，可终究还是不舍她背负这些。
“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莫要为此愧疚。”
他早知明武帝的计谋，不过是顺势而为。
聂昭霖微微喘息，眼前光亮逐渐消失，他目光投向一处，即便眼前一片黑暗，他也知道时初在那处。
“顾叙白为人虽清白正直，可终究不能全信，初儿，这世间你能信任的只有你自己一人，即便是我，也曾想过要瞒下这些，让你余生活在愧疚不安中。”
时初一愣，原来……他都是知道的。
聂昭霖张开嘴大口喘息，鲜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流下，沾湿颈间与胸前的红衣，艰难的说：“我还想……听你唤我阿昭。”
时初眼眶溢满泪水，眼前一片模糊，虽看不清聂昭霖的面容，她却准确的摸到了他的唇。
慌乱的为他擦拭嘴角的鲜血，声音哽咽道：“阿昭！阿昭！阿昭！”
聂昭霖微微一笑，缓缓阖上眼眸。
只可惜日后再也听不见你唤我阿昭了。
时初颤抖着将手伸到他鼻间，一片冰凉，她紧紧捂住唇，啜泣声从指缝漏出。
半晌，待她再抬头，眼中便一片平静，只听她声音轻颤的唤了句“阿昭？”
未得到回应，时初猛地站起身步伐凌乱的跑出屋，打开房门的一瞬，她脸上的平静便被慌乱惊恐替代。
天上点点星光闪烁，月牙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聂府院内一片静谧，不见半个人影。
时初举着满手鲜血，凤冠早不知所踪，发髻凌乱，眼角发红，无措的站在院中。
半晌，才被人从身后虚环住，海棠的清香在鼻间环绕，她眼泪不自主的掉了下来。
呆滞道：“聂昭霖……死了。”
顾叙白握住她的肩头将她转过身来，见她目光飘散呆滞，眸中满心疼，道：“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与殿下惧怕他日后会威胁到大周皇室，卑鄙阴险的是我们。”
时初鼻音浓重道：“是我对不起他。”
顾叙白轻轻将她抱在怀中，温声道：“对不起他的人是我，即便日后去了地府，他记恨的也该是我。”
察觉胸前一片湿润，他抱紧怀中的人，竟生了悔意，他那日应当阻止周牧川的，即便日后聂昭霖成了威胁，顶多是他们艰难些，时初却仍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殿下。
前两日还挂着红绸的聂府，不过一晚便换上了白绸，几日前来吃喜宴宾客，今日又来吃了顿丧宴。
厅堂正中央放着雕刻精美的棺材，聂家子嗣稀薄，聂昭霖无兄弟姐妹，聂老夫人被送回了老家，如今聂昭霖的亲人竟只有他新娶的昌平公主。
一身素白丧服的时初跪坐在厅堂的棺材前烧纸钱，她身形单薄的像是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下巴消瘦，神情带着几分郁郁寡欢。
苏亦琛远远见她单薄的背影，便不自主皱了眉，走至跟前，见她消瘦的模样，心中更是无由生出几分闷意。
“不曾想昨日与聂将军便是最后一面。”
听见他的声音，时初烧纸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眸光不见以往的灵动，与曾经那个任性活泼的时初相差甚远。
见状，苏亦琛心头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又酸又痛，他轻声安慰道：“公主节哀。”
时初木愣愣的颔首，继续垂头烧纸钱。
苏亦琛还想出言安慰她，便见顾叙白皱着眉朝这边走来，他眸光闪了闪，便也蹲下烧了张纸，起身时神情便与在场的人一致虚假。
顾叙白走至时初身旁，警告的看了眼苏亦琛，才蹲下柔声说：“你已三日滴水未进，身子如何受得了？”
时初微微摇头，道：“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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