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对苏念来说，这辈子已经经历了太多生死。亲人的，朋友的，没什么事比生离死别让她更熟悉。虽然不想一次一次再重复上演，但当死神他带着镰刀走过来的时候，还是会比旁人稍微淡然一些。
很伤心，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碎成了几半，啪嗒啪嗒滴着血。可伤心也没用，哭闹更没用。因为不论如何孩子都已经走了。
活着的人比死去的更痛苦。活着的人也不想让这些发生，与其跟他们发脾气，还不如冷静下来想一想，怎么就发展到现在这样了。
苏念并不认为顾秦有什么错，他也不知道她有孩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都没把自己照顾好，为什么要把罪过按在别人身上。
摔掉了水杯，发疯的顾慎行总算安静下来。
顾瑾言惊呼，“念念，你醒了！”
苏念点点头，她早就醒了，只不过精神有点恍惚，所以总想睡觉。每次睡觉都跟昏迷似的，这样的状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即便现在睁眼也是天旋地转的感觉，顾慎行他们的吵闹她都听得清楚，很烦。
吵得她脑袋嗡嗡的，好像世界都翻了个个儿。
顾慎行甩开顾慎行和张一磊，冲到苏念身边，去握她的手都是颤抖的。
“念念。”
明明刚才还发疯跟猛兽一样，这一秒面对了苏念，却才说了一句话就通红了眼睛。
苏念看他那憔悴模样，心脏更是难以言喻的疼，怎么才不到半个月就瘦了一圈。
“谁让你……不吃饭的……”她声音沙沙哑哑，跟被锯子拉过一样。
顾慎行头皮一瞬间都麻了，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双手握着她微凉的手，把脑袋埋了下去。
众人不知道顾慎行到底听苏念说了什么，也没人上前，只看到那宽厚的肩膀一下一下地颤抖。一下一下地颤……知道了他此时的心情，看到了他们三十四年都没见过的顾慎行。
张媛的眼眶也有些红，瞥了眼沉默不语的顾秦，带着顾瑾言走了出去。
顾秦离开，那些跟他一起的，护着他的人也都离开了。
病房只剩下苏念和顾慎行两个，却安静的好像这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张媛向顾瑾言打听苏念的事，这个让她儿子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女人。没有一个母亲不了解自己儿子的。她看的清清楚楚，也感受得清清楚楚，这世上如果真有一个人能做顾慎行的心脏，被他放在心尖上护着，那人必定只有苏念。
顾瑾言言简意赅，张媛听说后，了然地点了点头，便看向顾秦。
顾秦脸色沉沉着，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旁人不知，张媛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们都已经做了半辈子夫妻。
“你要把阿行折腾死才肯消停。”她走到他面前，语气相当平静地跟他说了句。
两个人果真是夫妻，越是心里的情绪波动大，脸上越是面沉似水，语气越是波澜不惊。
顾秦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出来。
张媛瞥了那些保镖们一眼，冷声道：“让你们在他身边守着，是让你们护他安全，不是让你们助纣为虐。看到一个小姑娘被他拒之门外，几天几夜不吃饭地受罪，你们全都能忍住什么都不做是么。”
保镖们成了炮灰，老爷都不敢反驳夫人的话，何况他们。多说一句都不知道会挨到什么下场。
还是低头认错吧。
张媛呼了口气，“顾秦，你跟我回去。”抬步往前走。
顾秦转身赶紧跟上，看也来不及看旁边的老陈。
结果张媛突然转头，看到那些跟在顾秦后面的保镖们，脸色沉了一沉，“怎么，还担心我把你们老爷给绑架了！”
“不是。”
“苏念的事跟你们也脱不了干系，一个个没良心的，如果在里面躺着的是你们的妹妹，你们的家人，你们也这样无动于衷吧。”
“媛媛啊，他们也是听我的命令。”
“你还能说？”张媛瞪他一眼，“看来你回去能跟我说的话还有很多。”看向那些保镖，“在这守着苏念，从现在开始到苏念出院，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她给我照顾好了。”
几个保镖看向顾秦。
导致顾秦再一次受到了张媛清如水却杀人无形的注视。
他立刻答应，“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
张媛转身走了，顾秦临走冲着老陈快速招手。老陈叹气，对陈钰道：“你也在这里看一看，我先回去。”
“好，你们慢点。我送送您吧。”陈钰扶着老陈的胳膊走了。
顾瑾言揉着眉心，靠在墙上，“这都什么事啊，本来苏念怀孕该普天同庆的。咱们家都多久没有这种大喜事了，偏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
“行了，就算遗憾也别表现在脸上，苏念比咱们更难受，在她身边时候多说点别的转移注意力吧。”
“恩……也不知道老三的火消了没……”
司徒鹏望着紧闭的病房门，眉头不由担心地皱起来。
“顾慎行，你下次再不吃饭，我就跟你一起饿死了。”
“苏念你是有多傻？我就算十天半个月不吃饭也死不了，我什么体制，而且顾秦是我爸，他怎么可能真的让我饿死。你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放心不下你。虽然知道你除了受罪肯定不会再出什么事，但我只要闭眼就想到你，想到你饿倒了趴在地上……你那么惨，我光是想想，心脏就，很疼。”
“那你也不用跟我一起不吃东西啊。你不知道你容易血压低吗？你要是死了怎么办！”
苏念扯扯嘴角，“我觉得你爸爸就是跟我较个劲，应该也不至于让我真的饿死了。”
“所以你就自己跟他赌么！你这个猪，把自己差点赌死了！你这个猪！”
苏念失笑：“我没事。我就是有点……心疼我们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走了。是我不好，没能及时发现……”
“念念。”
“恩？”
“孩子没了还能再有。你要是没了，我这辈子，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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