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谭凤珍愿意还是不愿意，作为数学竞赛唯一的女子获奖者，宋清月都要拿她来当作典型的。这个时代，女人生下来就得依靠男人活着。不是她们没本事，而是她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宋清月在个人感情上讨厌梁瞳悦，理智上却不恨她。
作为李昭的女人，梁瞳悦不过跟自己一样，是家族博取利益，皇室维系关系的棋子。
她努力争宠，本质上跟前世里每周996，每日“自愿”加班，努力讨好领导的打工人并无分别。只是这个时代里，以及在她的认知里，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宋清月虽然厌恶这位梁家表妹，但她知道这不是梁瞳悦的错，也不能怪在李昭头上。
这就是在现阶段生产力的社会里产生的某种必然。
不过穿越一遭，总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宋清月现在拥有这样高的地位，李昭和皇帝又愿意给予她一定程度的自由和支持，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做点可以改变现状的事情，至少让那些女孩子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嫁人，还有第二条可以改变命运的路径。
宋清月问李昭，能不能把自己奖励了谭凤珍一百两奖金的事情写上邸报。
对于自家娘子的请求，李昭少有地犹豫起来。
“不行么？”宋清月仰着小脸，巴巴地看李昭。
李昭被瞧得心里发软，但邸报不是一般的东西，那是皇帝与天下沟通的方式，这就好比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不是什么小巷子里两个中年大爷打了一架的事情就能刊登上去的。
“这事儿……怕是不行。”李昭十分艰难地坚持了原则。
宋清月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自己来搞个报纸，宣传点“私货”啥的。
但是她又觉得满大街都是文盲，真正想要宣传的对象大多不认字，认字的文人多数又都是这个时代的既得利益者，不是自己的宣传对象，时机未到啊！
既然邸报上不能写，那就从京城先做起，宋清月总是有招的。
——
再说张家，自从八月十五新的内阁次辅佐人选被皇帝亲口公布之后，张侍郎就显得非常暴躁。整个侍郎府邸的气压都有些低。
张侍郎的大儿子张瑞明，更是没个好脸色，连着好几日宿在小妾房中。
他夫人姚氏知道是自己事情办砸了，偷偷哭了好几晚，最后还是姚氏的奶娘看不下去，让她去宋家问问小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什么内情。
姚氏第二日就跑去宋府了，张洛依一看嫂子那浮肿的双眼，立刻将她拉坐下，关切地问道：“我大哥又欺负你了？”
姚氏摇头：“是我没用，没能办成事情。”
“呸！”张洛依恨铁不成钢地道，“男人自己没本事，倒怪到家里女人的头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回家去告诉爹爹，让他跟陆大人学学，少钻营来钻营去的，多干点实事，陛下和大殿下就喜欢那样的人。你再告诉我哥哥，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别以为靠着我，就能在大殿下那儿得脸。三十好几的人了，自己没什么本事，一天天的指望爹爹、指望妹妹，机会给他了，自己得不到大殿下的重视，就把火气撒在妻子头上，他算什么男人！让他撒泡尿瞅瞅自己什么德行！”
姚氏听小姑子一通骂完，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你这样数落自家兄长的？”
张洛依哼道：“因为该骂！眼高手低，自命不凡，他欠骂！”
“好啦，别这样说他！”姚氏维护起自己的夫君，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听说宋二郎跟陆家千金看对眼了，是不是有这么回事？你哥哥还说，陆老侍郎也就是因为快要跟宋大人当成亲家了，宋大人才向陛下推荐了他。”
张洛伊深深叹了口气：“要说亲家，张家不也是宋家亲家？还有我婆婆的爹爹，梁老大人！月头的时候梁老大人还亲自来过宋府好几趟呢，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陆老侍郎有本事，一把年纪了，数学竞赛拿了二等奖呢！我知道的，爹爹嫉妒公爹，又没有公爹的本事。大哥跟他一样，嫉妒阿旭。”
姚氏只好也跟着叹气。
是啊，数学竞赛不容易呢！
一万两千多人参赛，想要得奖就得是前一百六十八名。
想要拿二等奖就得是前七十二名。
见嫂嫂依旧情绪低落，张洛依拉住她的手道：“月底王妃会在温泉山庄举办一个桂花宴，到时候你跟着我一块去散散心。”
——
八月底，晋王妃宋清月的“金秋桂花宴”在皇家温泉山庄里如期举行，除了邀请京城中有头有脸的贵妇和姑娘之外，还特别邀请了商户女谭凤珍。
席间，不仅让谭凤珍与自己同席而坐，还一直拉着谭凤珍的手，亲热地与她说话，将她捧得高高的。
一时间，大家都在打听这个被晋王妃拉着手坐在一处说话的女子到底是谁，从前为何从未见过。
姚氏瞧着谭凤珍，眼中很是有几分羡慕，她低声向小姑子询问：“那位是谁呀，这么叫娘娘看重。”
坐在一块的宋芊芊嘴里还塞着桂花糕呢，抢先答道：“我家一个姨娘的娘家侄子媳妇。”
“是娘娘的表嫂？”
“不是哦！不是一个姨娘。”芊芊答道。
“别的姨娘……那是商户？”姚氏惊讶。
宋芊芊撑着下巴：“算是皇商吧，现在宫里的花椒大半都是谭家供应的。现在除了花椒，还种辣椒什么的。”
“皇商也是商户啊。”姚氏还是想不明白。
见小姑子说不到点子上，张洛依赶紧揭晓谜底：“跟那些都没关系。人家这次数学竞赛拿了个二等奖！”
姚氏惊讶一瞬：“这么厉害？”
张洛伊嗯了一声：“自然！谭家的生意都是她打理的，我家四叔叔说，湘地那儿许多百姓拿辣椒当盐吃，谭家的辣椒生意在湘地做得可大了！谭姑娘算账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那可真是厉害了。”姚氏感叹着，心里打起了，明年也去参加算学比赛的主意来。
而人人羡慕的谭凤珍本人，却是在这位晋王妃身边如坐针毡，注意到好些贵夫人和小姐们都在偷偷打量自己，她脸都快笑僵了！
她自知是个商户，身份比不得在座的所有人，偏偏这位王妃却将自己捧得这样高！她可实在是有点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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