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含担心再退下去会尽失兖州,然后被王敦责骂,这才解除对郗鉴的监视,让郗鉴重新将祖逖的残军加上新编练的军队整编成队,迎击石虎,终于在高平城下小挫石虎的先锋。石虎知道前锋受挫也就不再前进,战线稳定在濮阳一线。
“但王含如此重用足下,足下为何不效力他呢?”
“王含豚犬耳,何足效力?为仇人效力,也非英雄也。”郗鉴酒劲上来,打了个哈欠:“何况,那时,我已经找着了个脱身之法。”
原来就在王含和石虎相持之际,王敦的养子,王含的亲儿子王应突然带兵出现在了浚仪。
王应先前以孤军趁着桓景和石勒都退出洛阳之时,被王敦派去进驻洛阳刷军功,顺便占了桓景的司州刺史之位。而现在王应听闻石虎已经攻克了濮阳,若是浚仪再一失守,下一个失守的就轮到荥阳和洛阳,于是吓得赶紧奔赴兖州,投靠亲爹王含。
王含正要逼王应前去洛阳赴任,郗鉴抓住了机会,趁机自告奋勇,进驻洛阳。王含见亲儿子回来,又猜到石勒可能接着进攻洛阳荥阳,其实不想再让王应去司州担风险,只是迫于王敦才催王应上任。
现在郗鉴居然想主动做替死鬼,真是太好了。于是在王含的默许下,郗鉴得以带着祖逖的三千残军加上在高平编练的新兵共六千人,进驻洛阳。然而,这都是郗鉴的伪装,他一到洛阳就将监军全都绑了,随后继续向西,投奔桓景。
于是就有了一开始在函谷关外和桓景的对峙。
听完郗鉴的描述,桓景终于完全相信,郗鉴是真心来投靠他。他突然想到,自己一向为东军操心,因为桓彝死后,东军再无人统领。现在郗鉴的到来,不仅弥补了这一空缺,还带来了祖逖的三千旧部。那些都是忠勇可靠的百战之兵,加上郗鉴严苛的训练,东军一下就有了主心骨。
“郗刺史,我有一事……”
郗鉴连忙摆手:“兖州都丢了,就莫叫我刺史了。”
“郗司马……”
郗鉴继续摇头:“司马是王敦授的伪官,亦做不得数,我乃白身尔!叫我道徽便是。”
“郗公,足下可为我把守崤函否?”
郗鉴盯着桓景,似乎有些酒醒了:
“崤函天下要地,如何能给我一个败军之将把守?”
“非足下不可!”桓景坚持。
见不可推让,郗鉴定了定神,请求摒去众人。于是桓景让四众俱退下,只留两人在房中。这时,郗鉴叩击几案,突然回头直入主题:
“桓刺史尚忠于晋室乎?欲自立乎?欲称帝乎?”
桓景在入关前,就已经和温峤就关于自立的事情有过密谈,可当时祖逖尚在,北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想的最远也只是据关中自立,改革吏治,保境安民而已。然而,现在关东已经落入石勒和王敦之手,晋室已经名存实亡,再说忠诚,似乎没什么用了。
面对郗鉴,桓景说出了他思考已久的答复:
“晋室本来就得位不正,如今王敦篡逆,衰败已极,毋需再忠诚了。”
见郗鉴颔首,桓景松了口气——原来对于司马家,大家都没有什么愚忠,只是为了统合天下苍生,才以兴复晋室为大旗。现在晋室名存实亡,那么这面大旗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桓刺史,你可听闻,先帝在王敦攻破建康之后,不过一个月太子潜逃,看守太子的周顗被杀,随后先帝就忧惧而死?”郗鉴目光逼人。
“建康的事情,有听闻过。”
郗鉴紧锁眉头,继续紧逼:“我还听闻,先帝不是忧惧而死,而是被王敦害死的。想来也是,怎么可能那么巧,现在的天子一出生,太子一逃走,先帝就忧惧而死呢?”
桓景也表示同意,忧惧而死,是史书上常见的隐诛套路了,何况是时间上这么巧合的死亡。
郗鉴随后收敛衣容,突然下跪,正色道:
“那么既然先帝被害,现在的天子,就不是合法的君主,而是个篡位者!
“那么天下已无晋室。如今中原沦丧,奸臣窃国,唯有使君居关中。关中四塞之地,沃野千里,西连凉州,东接河洛。退可居一隅之地,南取益州;进可出崤函之外,席卷天下。此祖宗帝王万世之基业也!
“华夏不可一日无君,黎民不可一日无主。愿刺史勿再推脱,早登大位……”
郗鉴说完便要下拜,桓景慌了神,赶紧上前,想把郗鉴扶起来:
“郗公言重了,莫害我,莫害我……”
嘴上虽是这么说,现在的桓景其实既慌且喜。郗鉴这次莽撞的劝进不是偶然的。晋室先是背信弃义,后来又被篡夺,现在已经威信扫地。现在下属都渴望立功,成为“从龙之臣”大概是一种普遍的想法。
所以桓景慌的是郗鉴过早提出称帝的事情,喜的则是在天下人看来,现在华夏无主,自己也有被众人认可的实力了。想来也是,现在晋人,或者说华夏人较大的势力,也就建康王敦、徐州苏峻、凉州张寔和自己。王敦是篡逆主谋,苏峻是篡逆帮凶而且残暴,张寔地方偏远,那么自己还真成了华夏之人众望所归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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