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天按住吴级说：“吴先生您冷静一点！您仔细想想，这件事情到底符不符合伦理学？”
“怎么不符合？”吴级两手一摊，“我儿子比我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白木天觉得这件事情他很难和吴级达成共识，“但是我们是人啊，杂交技术只能用在被驯化的动物和植物身上。我们又不是小白鼠，我们是人，这个技术怎么能用在人身上呢？”
“怎么不能？”吴级说，“人也是动物，其他动物都能用，为什么人就不能用？”
白木天摇了摇头说：“您只看到吴穹是同时拥有两组基因的人，但是您忘了您自己。您也是杂交的产物，但是您只是一个半成品。说得直白一点，您很有可能会像吴境长老一样，有罹患癌症的风险。”
“没关系！”吴级非常坦然，“只要我儿子好就足够了。我懂你的意思，我只是个半成品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给我儿子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哪怕要拿我这条命去换我儿子的命，我觉得都是值得的。”
“您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白木天无奈地摸了摸额头，“院长原本是想把您创造成一个成品的，但是没有成功。于是院长追踪您这条基因，直到创造出吴穹为止。”
“业界良心！”吴级竖起大拇指，“我第一次见过一口气服务三代人的婚恋网站，而且是不帮我们家选出优秀基因就不罢休的网站。好网站！我等一下要再给一次好评！”
白木天只觉心力憔悴，“吴先生，这么跟您说吧。林震的家庭情况很您家很像，但是林震家所有半成品在七年前死了大半。林震就是这个原因才和院长结下仇怨，最后给细胞学院制造了很多麻烦。
“您只看到成功的案例，您没有看到这个实验对那些不成功的人来说有多危险，多残忍。院长最后得到了林震，但是院长也间接导致林震家死了那么多人。”
“这怎么能怪院长呢？”吴级反问，“吴穹他爷爷不是实验产物，但是他爷爷还不是得癌症死了。要是没有院长帮忙，我们家世世代代都会死于癌症。多亏有了院长，我们家才得以逆天改命，生出吴穹这个不会得癌症的人。
“你刚才说林震的家庭情况跟我们家很像，这只能说明林震家天生就有癌症基因。要不是有院长帮他们家一把，林震最后也会得癌症。林震怎么恩将仇报，拿着恩人当仇人？”
白木天越发无奈地摆摆手：“这个问题我们先放一放，我们来说另一个问题。目前《缘三郎》通过基因筛选给人介绍配偶的事情还没有公开，一旦公开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有可能很多人会陷入基因崇拜论，过度迷信先天基因优势，忽略后天努力的重要性。这个就跟方仲永是一个道理，方仲永小时候很厉害，但是从小缺乏教育，长大以后平平无奇。
“细胞学院为什么是个以生物化学为主修的学校？因为生化很难学，需要大量的后天努力才能够考进细胞学院。院长筛选的不仅仅是先天基因好的人，还有后天努力的人。
“问题是普通民众不会明白这个道理，普通民众只会觉得细胞学院单纯是依据先天基因筛选人。有了细胞学院这个蓝本，很多家长可能会放弃努力。他们会找个基因匹配的人，生个孩子以后坐等孩子自生自灭。”
白木天又换回刚才的话题：“还是拿杂交水稻来举例。杂交水稻的确高产。但是单纯有杂交水稻的种子还不够。整地、育苗、插秧、除草、施肥、灌排水、收成、干燥，以上步骤一个都不能懈怠，懈怠其中任何一个都会减产。
“生出拥有强化基因的孩子只相当于得到了一粒种子，之后孩子的成长同样需要父母精心培养。可是一定会有父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先天基因上面，忽略后天培养。甚至会有父母高估先天基因的作用，对孩子报以过高期望。”
吴级抬手打断白木天的话：“白老师，我要纠正你一个观点。就算没有《缘三郎》这个网站，你刚才说得那些现象在当下也很普遍。不能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全人类都要跟着放弃科学生养。
“‘优生优育’是上个世纪就提出来的观点。我们两个竟然在观点提出一百年后，还坐在这里讨论这个观点的正确性和伦理性。我觉得‘优生优育’是对的，我们需要讨论的是可行性，而不是正确与否。”
白木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吴级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都只看到杂交实验的优点，却忽略了实验带来的缺点。
科学是一把双刃剑，院长的杂交实验既能得到吴穹这样天性纯善的孩子，也能得到林震那样满身戾气的恶魔。同一个实验，同样的产物，最后开出来的花、结出来的果却完全不同。
吴级反过来安慰白木天说：“白老师和林震的事情，我多多少少听说了些，我能理解白老师心里的担忧。但是从我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件事情真的不能怪院长，只能怪林震自己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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