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树人收拾好办公桌上的笔和本子，准备去医院探望一下李成业。
他接到李大壮的电话，知道李成业已经醒过来了。医生检查说，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需要多观察两天以外，其他方面都没有大碍。
这当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李成业已经暂时休学，但在他心里，李成业依旧是自己的学生。
他在国外留学了很多年，才刚回国进入职场不久，但他已经完全喜欢上了这种作为教育工作者的感觉。
正如他的名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看着孩子们在他的教导下成长为一名名栋梁之才，给他带来的成就感简直无以复加。
比单纯的追求金钱要更快乐百倍、千倍。
如果能当一辈子的老师，感觉也不错。
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震动，提醒他有来电了。为了避免上课或者开会的时候被电话铃声打扰，他已经习惯了一直保持震动模式。
是自己的女朋友林清语。
秦树人将之前准备好的资料夹在胳膊下，一只手将手机举到耳边，边走边接通电话。
另一头，软糯的声音响起:“树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听着她略带埋怨的声音，眼前仿佛浮现出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踢拖鞋的样子。秦树人不自觉笑了，很柔和地回答:“等我一会，今天要晚点回去，我去探望一下我那个生病的学生。”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询问:“……是那个女孩吗？”
“不是，是之前休学的那个。”
平时，秦树人还挺喜欢将自己和学生们发生的事情分享给她，所以基本上班上的同学她都有印象。
林清语坐在沙发上回忆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个头发厚重，看起来就很内向的男孩的样子。
那时候因为秦树人刚做班主任，她怕他对不上学生们的名字和长相，还特意帮他做了一本花名册。那些孩子们在背后写了对应名字的一寸照片，都是她仔仔细细核对，一张张贴好的。
偶尔，他也会抱怨这个孩子不好管，还总是把他的名字和民国大家周树人联系起来当众取笑他，让他有些烦恼。
但她明白，秦树人并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也不需要自己给出什么建议，他只是想有个人分享他的生活。每天下班回家，她同样也会把自己工作上的趣事告诉他。
“那你要早点回来哦，到时候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帮你备好饭。”
“我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好了，不用等我。”
“不行！”林清语拒绝道，“我不想一个人吃饭。”
她的语气太过于坚决，秦树人只好苦笑一声:“好好好，我尽快回来，要顺路带点什么小吃吗？”
“你去医院能有什么小吃顺路？早点回来就行了。你要是自己有想吃的菜就直接说，家里没有的话我可以现在去买。”
女朋友都这样发话了，秦树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随便弄点就行了，你做的菜我都喜欢。”
“哼，油嘴滑舌。”林清语害羞地挂断了电话。
秦树人看了看时间，将手机丢到一边副驾驶位上，启动车子。
女朋友是很可爱的存在，但她也会有自己的小脾气，往往让秦树人痛并快乐着。
但，她有偶尔任性的权利。因为即便是任性的她，自己也喜欢。
到了医院，李大壮非常热情的到楼下来接他，比之前没找着李成业的时候更加热情。
见到李成业，他这才惊觉，不过短短的时日没见，李成业竟然已经瘦到有点脱相了，瘦骨嶙峋的样子很有几分可怜。
秦树人将自己带来的资料递给他，“这是这段时间里你落下的知识点，我特意帮你整理的。如果你还想继续学业，可以根据这份资料好好补一下，回家以后多做做题，将来即使有天回到学校也不至于完全跟不上进度。”
李成业目光有些呆滞，但他还是接过了资料。
李大壮踌躇了片刻，开口道:“老师，是这样的……成业他自己说，他觉得还是学习比较重要，以后不想再继续写小说了。但是呢，他之前的内容就没有好好学，又加上这一段时间的休学，肯定缺了的功课更多……按他自己说的，他想留一级，下个学期和第一届的一起读，不知道可不可以？”
“留级？”
秦树人想了想，其实留级也不是不行，反而可能是更适合李成业的举措。他的成绩本身就很不牢固，勉强推上高考的战场，十有八九也考不到理想的成绩。
想到这里，他心中其实已经同意了，但他还是希望听到李成业自己的意见。
“李成业，你怎么想呢？”
李成业低声说:“这就是我提出的，我已经想好了。”
“那我尽力争取一下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李成业的情况特殊，留一级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最重要的还得是他自己肯学，不然多学一年真的只是多浪费了一年的时间而已。
“谢谢老师。”李成业似乎变得礼貌沉稳了很多。
果然还是困境让人成长啊！秦树人有些惆怅。
＊
李成业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了。
人们常说，逃避可耻却有用，可实际真的是这样吗？
只是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闻不问，假装它们不存在罢了。实际上该来的，一样会来。
曾经，他只要一睡觉梦境就会自动推演小说情节，但自从他这次醒来之后，他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甚至他很小心地试探了主动催生那样的梦境，也没有成功。
第二天他还是写不出一个字。
他可以基本判定，自己已经失去【那个】超能力了。这段日子里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好像只是真真切切地做了一个连环梦中梦，醒来之后除了虚无感什么也没留下。
自己之前赚的钱，因为他的失踪和后续治疗已经花了大半了，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李成业决定还是回到校园，重新踏踏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努力。
只有这样最朴实的生活，才真正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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