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二十分钟的安静了，苏正则感觉自己的世界在慢慢崩塌。
就在开始的时候，安歌坐在她对面问了一句：“我不转会。”
“我知道。”苏正则小声说。
“那我还要吃吗？”安歌问。
“吃。”苏正则点点头。
就这样了，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对话。
长时间的安静让她忍不住小声地咳了一下，以防自己双耳失聪变哑巴。
安歌还坐在她对面，很有耐心地吃他那碗虾肉馄饨面，把面和馄饨慢慢分开，然后吃掉一个馄饨，再把面吃上两口。
如此，重复无数次。
苏正则看着安歌修长的手指，在拨弄那碗虾肉馄饨面，指甲修剪得平整而干净，手指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
身上还穿着他们队的队服，吓得苏正则立刻开了个包间，害怕要是有狂热粉丝认出了这位天才中单，生意也就不要谈了。
不光要当经纪人，还要当保镖了。
安歌推了推眼镜，把镜架往鼻梁上顶了一下，然后继续吃馄饨，把虾仁一点一点吃进去。
“……要不要吃点芒果丸子？”苏正则犹豫了大半天，然后还是决定吭声。
安歌抬起头，看着她，然后四平八稳地摇了摇头。
这种安静和冷漠，是苏正则从来没有见过的，她哥苏灵均就不爱说话，可是他心里骚啊。
季开阳季老师也不爱说话，比起安静，更符合他的形容词应该是孤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的高岭之花。
月五也安安静静的，可是他更是一种沉默，有些抑郁的沉默，会想很多事情的安静。
李京浩的话也少，一方面是他人在异乡，语言不通，另一方面是他本来就很温柔，只知道跟着笑，是更喜欢倾听的人。
而今天，苏正则第一次规规矩矩坐在安歌面前，才发现世界上原来是可能有这种安静的。
安歌的瞳孔颜色有些淡，五官平凡而干净，头发也是普普通通的长短，不高也不矮，身材有些偏瘦，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走进人群中就可以立刻消失不见。
只有在游戏里，他才是不可替代的，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中路杀神。
他的冷漠就如同本来就没有感情一般，不会自鸣得意，不会深思熟虑，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柔体贴。
真的好像一个机器人……
苏正则心里默默地想着，被他的眼睛看得有些发怵，然后只能使出自己装傻充愣的杀手锏，开始软软地假笑。
“什么？”安歌问。
“芒果丸子……”苏正则继续假笑，嘴角都快笑裂了。
“……”安歌看向了桌上的东西，没有接话。
妈的，为了FT俱乐部，老娘要忍下去，绝对不能沉不住气。
“来。”苏正则主动把一个木勺子递过去，笑得像花一样。
安歌看了看她，然后把勺子竟然接了过去。
“谢谢。”安歌面无表情地说，但是接勺子的动作很轻。
这个动作有些暖到苏正则，可能对方一直冷漠无情的态度让她的标准直线降低了吧。
安歌抬手用勺子吃了一口芒果丸子，然后看着苏正则，苏正则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丢丢……愉悦？
“好吃。”安歌说。
“这是芒果丸子，很甜的。”苏正则笑眯眯地说。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甜食很好吃。”安歌说。
苏正则心想我信你个鬼，除了那帮韩国LCK顶尖的几个人，就数你工资最高了，你跟我说你不知道芒果丸子？
“……”苏正则继续职业假笑，觉得自己把一辈子的笑容都要透支了。
“食堂里没有这些东西。”安歌解释。
苏正则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山姐好像跟她讲过这个事情。
安歌这个人是没有娱乐活动的，全年无休，只会吃食堂和打Rank，没有女朋友，也不乱花钱。
还感情是真的哇，连芒果丸子都没吃过的黄金单身汉，可能只有安歌这位大佬了。
最怕比你有天分的人还在努力，最怕比你有钱的人还懂得节约。
“那吃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苏正则突然抓住了聊天的主题，把杨枝甘露、紫薯糯米、草莓冰淇淋和冻芝士都推给了他。
安歌瞅了瞅苏老板的笑容，然后低下头去，用勺子开始挨个尝试。
吃完一遍之后，又重新吃了一遍。
安歌叼着勺子，神情开始慢慢变得恍惚。
我去，这个天价中单这么好安排？一顿甜食就给打发了？
苏正则心里开始痛骂大西洋队高层管理人员，就不能好好问问你们大腿到底喜欢什么吗？
人家孩子就好这一口甜食，你们把他饿成这样，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吃吧吃吧，多吃点。”苏老板露出慈母笑，然后端坐在安歌对面。
“你不吃吗？”安歌问。
“我吃着呢。”苏正则把自己碗里的几个虾饺皇给他看。
“……”安歌没有说话，然后静静地继续开始吃东西。
“你打得真的很好。”苏正则说。
安歌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吃：“好么？”
“好，你的实力真的很强，而且锅确实不在你……”苏正则开始绞尽脑汁安慰他。
“输了就是输了。”安歌淡淡地回答。
苏正则一时间有些尴尬，她看着安歌的样子，可能这确实是个机器人吧，没有喜怒哀乐，连输了的不甘和对战友的愤怒，都没有。
“为什么请我吃饭？”安歌问。
“……因为觉得你很辛苦，”苏正则小声地说，“反正你也不转会，我请你吃个饭，也是我们全俱乐部的意思。”
“你是林世泽的粉丝吧？”安歌突然这么问。
“啊？”苏正则差点没蹦住笑容，把汤水呛到脑子里面去。
“我在季后赛大屏幕上见到过你，当时你举着林世泽的牌子。”安歌说。
“这都记得？”苏正则就差挖个地道钻进去了。
“我比较记脸。”安歌简单概括。
“他很强，如果有机会，想配合他一次。”安歌继续说。
“还有苏灵均，也是。”安歌说。
“以后如果还有机会，我还请你吃甜的。”苏老板犹豫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能做的好像不多。
也算是一次成功的外交了吧，苏老板挠了挠额发，在心里偷偷傻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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