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有些疲然的步伐，白子烨走向蜷缩在角落的少女。
内力的流失带动了全身的疲惫感，加上方才透支了太多体力，他现在连眨眨眼睛都觉得吃力。
为了不再吓到她，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安然无恙。
“伤到哪里了？”
“我一点都没伤到。”
陆不离抬起头瞪向他。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那眼神让白子烨有一瞬间的心虚。
“已是没事了……他死了。”
陆不离一点都不想知道身后的墨擎是什么状况。
她看着眼前面无血色的白子烨，没来由就气到不行。
抬手用力攥住他的衣襟，她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心结花的寒意也愈加狂乱的横冲直撞。
白子烨面含诧异地望向她。
就连陆不离自己，此时也是不甚明了，情绪这般的剧烈翻涌，究竟是缘何而来？
我这是怎么了？
他说已经没事了。
明明就没事了。
心中不断地自言自语，她还是无法压抑住脑海深处疯长的恐惧。
意识在清晰地叫嚣着，自己只差那毫厘分寸，就再也见不到面前的这个人了。
想到这里，她紧紧扯住他的衣袍，像是捉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想埋怨他、想责备他、想质问他、想劈头盖脸地怒骂他。
可是因为寒冷，因为抽泣，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就这么一直哭着，哭着。哭到她磅礴的涕泪沾湿了他最为介意的白衣，她才抽噎着嗫嚅出囫囵的话来，却直直叫他哑然失笑。
“白子烨，你怎么可以乱吃东西呢？”
白子烨看着兀自哭泣的少女，脑海深处一片空白。
心力交瘁的境况下，他唯一的愿望，就是面前之人可以止住泪水。
他缓缓地抬起手，那动作却又是犹豫，又是疼惜，进退维谷的间隙里，最终也只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
倘若现下小九在这里，定是又要说他笨拙了。
只是白子烨本就这般笨拙。
往日的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在这种时候全部都不知去向了。
他思考不出方法，他也组织不好语言，他就只能如小九所说，笨拙地脉脉凝望着她，踟蹰上许久，也只敢轻轻碰一碰她的头发。
说到底，白子烨在面对这个人时，从头到尾，都没有精明理性过哪怕一分。
在面对这个人时，他从来都只会在那些频频失望的片段之中，追寻那么偶尔的满足。
只是他怕是也忘记了，生命中不能只有求而不得，也要有求仁得仁。
陆不离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只觉得胸口深处梗住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这种感觉，就与那日在暴雨倾盆的云波殿时一模一样。
在那个时候，她只觉得这人脆弱到已是不堪一击。她想去保护他。
现在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她汹涌而下的泪水忽而就戛然而止。她不再哭了。
堪堪稳住自己，陆不离咬紧牙关笔直地站起身体。
她本已是自顾不暇，却像模像样地扶住同样摇摇欲坠的他。
“你很难受吧，我们回去。
你活该，叫你再敢乱吃东西。”
不可思议的是，即使四肢百骸中的寒意已是快要将浑身的血液冰封住，陆不离还是清醒着的。
她没有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眼前一黑就晕眩过去，而是就这么陪在他的身边，一步一步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白子烨面色复杂地任由她扶着，心下不禁暗暗感叹，原来没了内力的感觉倒也不错。
不过百米之外的距离，此刻却显得遥不可及，这一路就如走在一个弘大的迷宫中一般，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等到终是进了房间，陆不离一头栽在塌上，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了。
白子烨看着她的样子，轻叹出声，他拉过丝被搭在她身上。
“好好睡吧，我会在外面守着你。”
“白子烨……”她轻声开口叫住他。
白子烨留步，却看见衣角再一次被她紧紧攥在手中。
她的指节泛白，肉眼可见地微微颤抖，不用想，都能知道那其中是怎样的冰冷刺骨。
她好像又要哭了，这可怎么办呢。
白子烨背靠着墙，席地坐在床榻边上，就在她的身边。
他把衣角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
“我的锦衣都被你弄皱了。你抓着这个吧。”
他把自己的手塞到她的手中。
陆不离怔然，手指本能地回缩了一下，却又是顿住了动作，紧紧回握住他，泪珠子再一次噼噼啪啪掉了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的手比她的还要冰冷。
原来他比她还要害怕。
白子烨的声音中，裹挟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不要哭了，你好冷。”
陆不离蓦然惊觉：“你知道心结花的事了？”
看着他眸光闪烁地点头，她的泪却是更加汹涌了。
怪不得！
怪不得他一路上慢条斯理，怪不得他行动间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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