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结！集结！”牛二挥动陆离的将旗，召集士卒收拢。
战阵之中，陆离的军队重新集结，他们围成一圈，没受伤的精兵在外，以防御阵型保护着圈内弱旅和伤员。
陆离本人更是身负重伤。候选的那一发冷箭咬穿了陆离背后的战甲，箭头几乎戳进了肺里。庞德撕碎自己的披风，让陆离咬着披风卷成的布团，郝昭则一言不发地按住陆离，然后两人准备帮陆离拔箭。
清理完圆阵周边以后，宁儿匆匆赶来，一看陆离面色惨白地斜躺在郝昭怀里，宁儿吓得都要哭了：“陆离！你可不能死啊！”
“他死不了。”庞德略为无语地看了宁儿一眼，指了指陆离背上的创口，“箭是斜擦着盔甲射进身体的，虽然灌注了星力，但因为角度太差，没能伤到要害。”
“幸好那个候选箭法不好！”宁儿一听，破涕为笑。
“那几乎是个神箭手了。”庞德阴郁地说，“一般人射箭，根本不可能在目标猛扑地的时候，从侧面射中目标。”
宁儿有些讶异：“这么说来他的箭法出神入化啊，怎么还只是‘几乎’算个神箭手？”
庞德道：“因为他比我还是差了点。”
沉默的郝昭忍不住了：“吹牛的事可以以后再说，现在能不能先帮陆将军把箭给拔了？”
庞德尴尬地一笑，打了个响指：“正好，我们需要陆夫人的帮助。”
“谁是陆夫人了，别胡说。”宁儿俏脸一红，“我该怎么做？”
庞德道：“用一点点玉火，记住是一点点，我见识过你火焰的厉害，用太多那就不是救人是杀人了。”
“说重点。”郝昭挥动手指，将星力渗入铁箭，几乎要不耐烦起来。
“烫他的伤口，这样能给他的伤口消毒。”庞德简单了当地说完。
郝昭骤然发动星力，箭簇急速离开了陆离的身体；与此同时，宁儿手中的一丝玉火立刻灌入了陆离背上的伤口。
一瞬间，陆离几乎是呛了一口气进到胸腔。
祝公道余留在他体内的庞然星力，在同属性的玉火星力灌入的刺激下，骤然发作。
对于外界来说，这是眨眼一瞬，对于陆离而言，却是漫长的时光！
被引动的星力像是沧海怒潮，澎拜地冲刷着他的五脏六腑！这感觉是如此兴奋，却又如此疼痛，几乎盖过了背上箭伤所造成的苦楚。
然而与之相对的，陆离感受到了一股更为高玄的力量，正在召唤着自己。
他再度见到了自己命中注定要面对的星穹。
西方分野，群星格外明亮。许多星辰连成一片，犹如一只巨虎。
这便是白虎星宿，主杀伐兵戈。在刚才一战之中，陆离击杀的所有敌军的星力，正如同归天的亡灵一般，被白虎星宿所引动，飞向西方。
“武道，终究是要靠杀人的。”陆离叹了一口气，却猛然发现祝公道出现在自己身边。这话正是祝公道所说，吓得陆离差点跳了起来——当然，就算陆离失态了，也只是在神识中跳起来。
“你……你还活着？”陆离一瞬间感到有些糊涂了。
“我已经死了，你不记得了？”祝公道面带微笑地说着，眼睛仰望着白虎星宿，他身上也似乎在涌起什么星星点点的东西，奔入白虎星宿中去。
“是我下的手。”陆离颇为悔恨地说，“如果杀人就是武道……或许我真的接受不了。在王越的、你的、我的那所宅院里，我从树上所领悟到的一切，在道理上确实说得明白通透，但刚才我要杀人的时候，却还是犹豫。”
祝公道却没有半点怨恨陆离的意思：“武道当然不是简单的杀人。虽然许多人都有这样的误解，但武道的终极目的，却不是为了杀生，而是为了拯救。”
陆离几乎有些惊骇了：“武道不就是杀了人以后夺取他们的星力吗，谈何拯救？”
“你在杀马超的时候，可有丝毫犹豫？”
陆离思考了一下：“没有，因为他是个恶人，该死。”
“你杀他的时候，动手毫无犹豫，现在反思这件事，却并不斩钉截铁。”祝公道的目光从看向星辰，转为看向陆离。
“世上没有人是纯粹的恶，也没有人是纯粹的善，即使有相对的善恶，又是你能够凭自己的主观印象，就决断那人是善是恶吗？”
陆离有些迷惘了：“可这和武道有什么关系？”
“这自然和武道无关，却与你的武道有关。你想拿善恶做尺度，杀恶人，留善人，可你凭什么相信自己的一己之见，看到接触到的一眼两眼，就是一个人的全貌呢？有人可以贪财，同时他也孝敬父母；有人忠于自己的主公，同时杀人如麻……你说这些人是善还是恶？陆离，你的武道，从一开始就错了。”
陆离呆住了，他只知道祝公道是个剑客，是一位强悍的游侠，但却不知道祝公道还这么会摆大道理。
“杀了恶人，也可能引发恶果，杀死一个好人，或许带来的后续影响却很好。你明白吗？你杀了邪恶的张角，但天下却因此更为纷乱；日后或许你要杀一个盖世英雄，但却能借此跨过他的尸体，为百姓缔造一个太平天下。你明白吗？”
祝公道轻声说着，身影愈发模糊，仿佛是消弭在空中的薄雾。
“武道，是一条无谓善恶的道路。在这条路上，你要做的，只是一路击败所有可能阻扰你的敌人；不管他们是善是恶，是强是弱，是亲是疏，你只能朝着自己的理想而去，斩落所有拦路之人。天下英雄无数，理想各不相同，但最后能去实现自己理想的，只有一个人，只能剩下孤单的一个人……”
祝公道最后的呢喃也消失了，他随着那些飞升进白虎星宿中的灵魂一起，消散在星穹之中。
白虎星宿骤然发亮。
一股白色气体骤然落下，将陆离全身的感知涤荡一空，痛楚、迷惘、快乐，全部消失了。
只余下一种空旷无垠的……
孤独。
背上箭伤所带来的痛苦已经完全没有了，宁儿惊讶地看到，陆离背后的箭创在一股白色星力的运作下，血肉竟然新生起来，弥合了伤口。在旁的郝昭庞德无不惊讶，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刀兵仍在对撞，陆离长舒一口气，眼睛睁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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