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担保自己在清醒的时候绝不会签下婚书，可是酒醉之后的自己，他便不敢确定。在人生中唯一……不，现在该说是首次酒醉后，他便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己是全然地放飞自我，简直就是一个话痨，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全说了。所幸那时候年纪小，说出的话并不被当回事，但这已经足以令他无地自容，那时候他便下定决心此后不碰酒，若是碰酒便让自己不开口说话。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开没开口说话不知道，却是实实在在地把自己给卖了。
成亲？他不认为自己能成亲。他这样的人，连朋友都不应该有，就该是一个人走过一生。
“公子可别想着反悔哦，我实在不想给你下某些不该宣之于口的药。”她笑眯眯地威胁，“你也知道，我一个江湖女子，不拘小节，不介意咱们是你主动还是我主动。”
他看着她，毫不怀疑她会将这威胁付诸行动。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麻烦。
“公子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她挨近了他，微微屈身，行了一个可说是标准而优雅的福礼。
“公子，往后，请多指教。”
他看着她的笑脸，并不想回应。
她也从不认为会得到回应。
简单的“认夫”之后，两人用过早膳，便又骑驴赶路。
“公子离开京城，有目的地吗？”路上，她突然开口问。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询问他的目的地。按说，他为春闱而去，应该在京城，不该在泰山，如今，也不该是朝着与京城越来越远的方向去。
他专心地看着前方，没有回应。
“公子若是没有目的地，可否陪我去一个地方？”
这下，他不由得转头看她，这是她第一次提出去她想去的地方。
“那地方距离这儿不远，去吗？”
不知为何，她还是笑着，语气也是不轻不重，似乎他赞同与不赞同都无所谓。但是，他却感觉到那话里的一丝脆弱、一丝期待。
不由自主地，他点头。
那张淡粉偏红的小嘴儿朝两边拉开，一抹笑在她唇上驻足。
“公子真好！”
这夸赞令他脸上一阵热烫。
明明知道她的夸赞只是随口之言，明明两人的夫妻之名只在嘴上，他却还是为这夸赞而感到羞涩。
她接下来的举动，更令他疑惑。
当晚，在下榻之后，他正为她没有坚持两人须得一间屋子同住而庆幸之时，她却从窗户翻进了他的房间。
“为了避开这些个跟屁虫，咱们现在出发吧。”
诚然，他也不喜后面总是有人跟着，只是，他原以为只是他们两人，原来，后面还是有人跟着吗？
不等他回答，她已经快手收拾起他的包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把背起，从窗户一跃而下。
若非他向来从容淡定，恐怕就要如受惊的娃儿般尖叫起来。
伏在她背上，只听得风声从耳旁刮过，在这秋日里带来丝丝凉意，令他不由自主地更靠近了她。
风声停下之时，他也终于“脚踏实地”，观看四周，明亮地月光下，绵延至远方的田野不复白日的绿意，而是重重黑影。
他们已经离开了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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