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了一下被服厂的位置，便立即向厂区跑去。
天气还没有冷下来，中午的时候依然很热，库尔班跑得满头大汗。
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一个大院子前，这里以前似乎是个府邸。
在办事大臣府上当差的库尔班来过这里。
他现在就想去将妻子揪出来质问一下，自己已经去赚钱了，她为何还要出来抛头露面，给自己丢人。
这工厂里难道没有别的男人。想到妻子天天跟别的男人一起打交道，库尔班就更加生气。
只是当他来到工厂大门前的时候，两个手中拿着步枪的女子将他给拦住。
这是两个身穿绿军装的女兵。
“站住，这里是女子工厂，男人没有审批不得进入。”
“我来找我老婆。”库尔班站在原地，胆怯地说道。
虽然是两个女兵，但是那黑漆漆的枪口却实在骇人。
“还有两个半小时就下班了，到时候你老婆会出来。我们这里不帮传达。”
这个工厂里面有数百名女工，现在正在为数十万将士以及华族工作人员赶制冬装和棉被。
“这，我要找我闺女，我闺女也不见了。”
在这些女兵的面前，库尔班只能老老实实地说话。
马场的生活，不仅仅让他的汉话说的更好，也让他明白了华族这里的人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的。
你要是耍横，不按照规矩办事，最后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你闺女叫什么名字？”一个女兵问道。
“古丽，我的闺女叫古丽，她只有六七岁大。”库尔班赶紧回道。
“古丽？这里的小姑娘有一半都叫古丽，算了，你去东边的那个门吧。那里有个托儿所，七岁以下的孩子都在那里。”
库尔班听罢赶紧向侧门走去。
人还没有到，就听到孩子们的笑声。
库尔班趴在用木栅栏做成的大门上向里边看去。
高大的葡萄藤下，一个扎着辫子的汉人女子正在带着一群孩子做游戏。
小孩子们站成一长串，小手抓着前面一人的腰。
一个老师在前面带队，张开双臂。
另外一个老师则在前面扮演老鹰。
老师穿着绿色的上衣和长裤，样式有些像是军装。
孩子们穿的是缩小版的绿军装。这让他们看起来样子差不多。
库尔班看了半天，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闺女。
这下他放心了，刚才淤积在心中的怒火也渐渐散去。
很快，游戏时间结束，孩子们自己搬来板凳，坐到了葡萄架下。
年轻的女教师在葡萄架下竖起一块黑板。
黑板上有写好的汉字。
孩子们开始跟着老师后面读。
“中华……中……华”
“人，人，人……”
老师读一句，孩子们跟着读一句。他们看起来很认真。
库尔班回不了家，也没地方去，就在工厂的门口等着。
有时候，他从门口能够看到正在运送物料的女工。
她们的头上都包着头巾，身上穿着类似军装的长袖长裤。
几个妇女看到了门口的库尔班以为是个偷窥的痴汉，冲着他吐口水。
终于，一阵铃声响起。
整个工厂区仿佛是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无数的女工从那些工厂间里走出来。其中有汉人也有回部的人。
这些女人走出工厂就叽哩哇啦地讲个不停，似乎是在厂房了憋了很久。
库尔班看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在工厂区看到一个男人。
终于不再生气。
“库尔班？你怎么回来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妻子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钻出来。
“我休假两天，回来看看，顺便把工资给你们。”库尔班扬起手中的布袋子说道。
“好吧，回家再说。”娜扎一把将他手上的布袋子又按了回去，生怕在外面露财。
等到与工友们分开了。娜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库尔班，你走了之后，被服厂正好招人，附近的姐妹都去报名了，人家还帮忙看孩子，于是我也来了，每月有两个银元的补助，还会发面粉和盐巴，待遇不错。”
娜扎没了刚才的气势，变得乖巧，像是犯了错的女孩。
“我知道了，你应该告诉我的，现在华族开发北疆，为了咱们百姓好，每一个人都应该出一份力。官军在前面打仗，赶走洋人，我们在后方努力生产，支援前线，这都是应该的。”
“更何况，现在的官府多好啊，给大家生计，还不收大家伙的税收。”
娜扎听着丈夫的话，愣在原地，这还是自己那个霸道顽固的丈夫吗？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托儿所。
小朋友们已经被老师组织好排列整齐地站在大门的后面。
娜扎一过去，小古丽就从里面跑过来抱住了妈妈。
她一转头有看到了自己的爸爸。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没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库尔班心想。自己以前似乎真的对女儿过于严厉了。
“妈妈，爸爸是来带我们回去吗？明天我是不是就不能再来上学了。”
库尔班脸上的表情一僵，女儿为何会这么想？
娜扎笑着对女儿说道：“不会的，爸爸回来给我们送钱来了，明天我们在家休息一天，后天咱们再回来。”
因为丈夫回来，娜扎决定请一天假，这么多天，她还从来没有休息过。
“这……倒是也不用，你要是请假的话，会扣工资吧。”库尔班道。
娜扎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我有积假。”
三人向家里走去。古丽告诉妈妈，今天中午他们在学校吃的抓饭，里面有胡萝卜，还有羊肉。
库尔班相信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
娜扎去工作，官府还管孩子的饭。这样的官府去哪里找？
回到家中，库尔班发现自家的面缸里竟然是满满的，装盐的坛子也是满的。
他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交给妻子。又从冰糖的带子中抓出一把给闺女。
娜扎给他做了拉皮子。
晚上娜扎先将闺女给哄睡了。完了，夫妻俩偷偷跑进另外一个房间。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床榻上传出。
库尔班似乎忘了，自己本来还要找妻子兴师问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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