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到漆吴山时，也是这样感觉吗？”冉悦眼里闪烁着一些带着新鲜感的兴奋，扭头问崔潜。
崔潜弯眸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因为我父亲并没有传渡于我，所以我们是在我父亲死后，凭借血统传承的神格。而且，我和崔北南是共享神格，所以在漆吴山时，我能做的很少。”
“悦姐，嘀咕什么呢？”已经走到半山腰的巫山月回头招呼道。
“没什么。”冉悦冲他扬了扬手，拉着崔潜快步跟了上去。
与上一回匆匆忙忙不同，这一次，他们三人有足够的时间去欣赏昆仑山的美景。
白雪皑皑之间，有鸟兽奔走于林中，留下了一道道交错纵横的足迹。耳边是山间风雪吹卷而过的声音，冉悦呼吸的每一口，都饱含灵气，涤荡灵魂。
“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来这儿？毕竟我还是个山神呢。”她深呼吸了几口，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便笑眯眯地问巫山月。
走在前头的巫山月摇了摇头，扭头说道：“不行的，悦姐，这回咱们是走公务渠道进来，所以不用虚界宝钞。往后你要是想自己单独进来，往返一次可得要两个虚界宝钞哦。”
冉悦一个白眼翻过去，问道：“那以后要是编外的门越来越多怎么办？通货膨胀有没有的。”
巫山月耸了耸肩，说：“那就不是我们的考虑范围了，他们长老会把持着一半的营收，那得让他们头疼去。”
“一半不还是你们天师阁把持着的吗？”冉悦挑眉问道。
“说是这么说，但天师阁又不靠这个过活，我觉得我们那几个主任都没把虚界之门的收入当回事。”巫山月如是说道。
走过长长的小石子路，穿过覆盖着厚厚积雪的竹林，便能看到昆仑大殿了。
也许是因为西王母的日渐衰竭，大殿显得死气沉沉的，门口还剥落了好几块金色的屋瓦，陡峭的玉石阶梯上零星散落着碎石块，景象看上去十分萧条。
“我一个人进去，这种事情，还是比较私密的，你们在外面等我吧。”冉悦抬手按在大殿的门上，没推，转头对崔潜和巫山月说道。
崔潜神情有些犹疑，但看冉悦这么坚决，便点了点头，说：“那你小心些，虽然西王母如今已经是将死之人，但并不是所有将死之人都抱有善念。”
他耿耿于怀的，是西王母强行将自己的所有记忆与力量传渡给了冉悦，这种事情往好听了说，是想要将神格传渡于冉悦，往难听了说，那就是抱着有可能夺舍成功的心思，将所有的力量灌注到了冉悦体内。
无论是哪一种，对冉悦的伤害都是切实的。
以崔潜的性格，他之所以没有对西王母做什么，不过是因为想要以冉悦自己的意愿为主，在她的事情上，崔潜总是本着兜底的心思，看着她成长怒放。
巫山月则点了点头，比了个嘴型，嘱咐她万事小心。
冉悦嗯了一声，转身轻轻推开门，独自走进了大殿。
此时，西王母躺在长榻上，面容沉静，看上去和上次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冉悦却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从西王母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腐朽的味道，萦绕在她鼻腔里，挥散不去。
西王母的身体无法再支撑着她的法力的成长，而她的本命法宝却早就已经被窃走。所以，从千叶莲失窃的那一刻起，西王母大约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哪怕之后能找回千叶莲，也无济于事，因为过量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而想要给西王母这样的人找第二具合适的身体，或者说炼制一具合适的身体，太难了。
冉悦走到她身边，俯身将手放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手掌之下是冰冷细腻的触感，冉悦在碰到她的一瞬间，脑海中当的一声，闪现了无数个记忆片段。
之所以能确定是记忆片段，是因为冉悦发现这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在看一段历史，而主角，则是西王母。
但那些片段闪现的速度太快了，冉悦根本没办法细看，就已经结束了。
她撑在长榻边上，大口大口地低喘着，汗水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在青灰色的玉石地板上汇成了一小滩。
“我快死了。”冉悦的脑海中，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虚弱且疲惫。
“不，你不会，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的骨头磨成粉，吞下去，这样你就永远都会陪伴着我了。”回答他的，是一个十分娇俏的声音。
冉悦颤抖着闭上眼睛，她佝偻着背，因为疼痛，而浑身发抖地撞在了长榻边上。
她脑袋里像是有尖锥在一下下的敲打着脑仁一一样，尖锐而剧烈的疼痛每一秒都经由大脑传递到身体的每一处。
在疼痛中，她听到那个男人笑了一声，说：“娇娘，你不是那样凶狠的人。”
娇娘，谁是娇娘？西王母原来还有如此娇憨的小名吗？还是说这是她的化名。
“是，我不是，可你是，你居然想抛下我，你要离开我，你不爱我了。”那娇俏的声音带着哭腔说道，越说越伤心，最后竟是抽泣了起来。
“娇娘，你是九天上的仙女，你是有别于我们凡人的神，我终究会不得已舍下你离开，但愿你在没有我的漫长年岁里，能一如既往的平安喜乐。”那个男人叹息着，声音中饱含惆怅。
对话到这儿，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亦或是疼得有些失去理智的冉悦主观地忽视了他们的对话，她咬紧牙关，双手死死地攥在手臂上，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疼痛中，她隐约感觉到，身体中有什么解封了。
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上冉悦的心头，她的眼泪没有任何预兆地就落了下来。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耳边突然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她仰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抹虚幻的人影捧住了自己的脸。
“为什么是我？”冉悦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她看不清西王母的脸，却能感觉到她温柔地笑了一下，说道：“因为你的坚韧，让我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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