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顶灯是做旧的黄铜树枝状,镶嵌八个月球一样的灯泡,全部打开,撒下来的光如溶溶月色,明亮且柔暖。
两个女人互相对视,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讲话,像极了谍战电影里,正派与卧底之间无声地对峙。
“酥酥……”打破局面的是沙发上的人。
许是胃里难受,井迟半坐起来,弯着腰,手掌撑住痛到欲裂的额头,嘴里无意识呢喃着那个名字。
宁苏意侧目看一眼他,没做迟疑,迅速去厨房拿了瓶常温的纯净水,拧开瓶盖放在茶几上。从电视柜底下的抽屉翻出透明医药箱,找出一盒氯雷他定,抠出一粒倒在掌心。
坐去沙发边,她将井迟脑袋扳正,捏着药片递到他嘴边:“张嘴,把药吃了。”
井迟靠在她怀里,温顺地张开嘴巴,含住她指尖的药片。她倾身拿起纯净水,往他嘴里灌。
喉咙滚动,伴随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终是成功把药给顺下去了。
宁苏意拿袖口替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水渍,等他稍稍缓过来,瓶口再度放到他唇边,哄着他多喝几口水。
从喝药到喂水,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好像光是听着宁苏意的声音,井迟的身体就会自动给出相应的反应,无需大脑的配合。
立在一侧的温璇亲眼目睹,整颗心都在坠落,摔在地上稀巴烂。
折腾一通,宁苏意额头出了汗,放下只剩小半瓶水的水瓶,起身打算去洗把脸,腰却被一双手臂紧紧搂住,让她动弹不得。
井迟侧脸贴在她腹部,深深地锁着眉,痛苦难忍的模样,执着地问出仿佛没有答案的问题:“你和景庭哥,你们,在一起了吗?”
宁苏意闭了闭眼,眼眶和心脏一样酸涩。
他难过,她没比他好受半分。
他糟践自己的身体,也无异于往她身上捅刀子。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你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好不好?”宁苏意到底拗不过他,更不忍他再做同样的事。
井迟顿了顿,说“好”,禁锢着她的手臂力道渐渐松解。
宁苏意扶着他平躺到沙发上,起身理了理被揉得皱巴巴的裙子,去卫生间洗脸。出来时,她手里拿一条热毛巾,给井迟擦了擦脸和脖子,没敢用力,怕蹭到那些红疹,惹他不舒服。
等收拾完这些,宁苏意又去楼上抱来一张厚厚的毛毯,盖在井迟身上,让他在沙发上将就一宿。
再起身,抬眸一看,温璇还站在原处,姿势都没变过。
至此,宁苏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温璇对井迟上了心,且对她有话要说。
果真,见宁苏意得了空,温璇低低出声:“我们聊聊吧。”
见过井迟两次颓唐到自我放弃的样子,她难以无动于衷,非要为他做点什么才能够让自己好受点。
宁苏意几分犹豫,其实,她与温璇不过是见过两面的点头之交,没有聊天的必要。
倘若是为井迟的事,她心底更为抗拒,温璇终究没立场不是吗?
可是,在这样的深夜里,温璇眼神恳切地看着她,一时间倒真让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顿了几秒,颔一颔首:“好吧。”
两人没走远,就在客厅另一端的木椅上坐下。
宁苏意目光打量温璇,她穿一身黑白细格纹的小香风套装,长发乌黑垂顺。因为去酒吧玩,妆容要张扬一些,带闪片的眼影,浆果色的口红,搭配自己设计的配饰,十分惹眼的一种美感。
温璇也不打算铺垫或是拐弯抹角,一针见血地戳宁苏意心窝子:“我不信你看不出井迟对你用情至深,既然你不喜欢他,你就该跟他彻彻底底断干净。我知道你们打小的交情,彼此分割不开,要做到这一点恐怕很难。但你想过没有,你继续跟他纠缠,又给不了他想要的结果,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顿了一下,她搬出那句人们常说的老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能明白吗?”
宁苏意承认自己也有看错人的时候,仅凭一两次见面,她以为温璇是那一类温柔小意的女孩子,没想到也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
她愈发确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喜欢井迟?”虽然在类似谈判的气氛里,问出这一句有些违和,宁苏意还是问了出来。
温璇目光不自觉瞥向客厅那端,沙发上的人,语气平和温暾:“我是喜欢他,甚至想拥有他,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不像井迟,就连喝醉酒说胡话,都一口咬定自己喜欢宁苏意是错误,是犯罪。
温璇把话题拉回正轨,审视着宁苏意,眼里的锋芒毕现:“宁小姐,我敢打赌,只要你让他完全死心,我就有把握成为陪在他身边的人。我能用五年时间,从籍籍无名的小鱼小虾走到今天这一步,同样能用五年时间,走到他心里去,或许八年、十年,我也不在乎。”
说话时,她迎着宁苏意的目光,始终不闪不躲。
宁苏意打过辩论赛,摘过数次冠军桂冠,此刻却有些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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