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凤阳乡亲的眼中，他们还是挺讨厌朱元璋这个皇帝的，不过好在他及时反映了过来，调了不少银子去弥补，百姓身上的担子这才逐渐变轻了。
休息一晚，第二天就是祭祖仪式，对于这些繁杂的仪式，朱高炽是没有半分好感，只能耐着性子顺着流程走，这样几天的折腾下来，他也是身心俱疲。
不过，相比较于皇陵，他倒是对县令韦询的隐瞒更加感兴趣，祭祖仪式结束，仅歇息了一个下午，他就准备开始调查。
太阳依旧是刚刚落下，西边的天空之上还挂着一抹霞光，城中摆夜摊的商贩们也是推着车来到了街道之上。
而随着最后一道自然光线消失，万家灯火从窗棂之中投射出来，就算是不打灯笼，也能够看得见路，或许这就是江南的繁华。
尽管凤阳县城中隐藏着一些东西，但却丝毫不影响它夜晚的盛况，街道上的景色和白天有着很大区别，酒楼里面宾客出入，街道上行人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多了几喧闹，却少了几分热情。
朱高炽依旧是一身公子袍，李景隆换了一生劲装跟在后面，放眼望去，街头巷尾，满是叫卖的小贩。
“殿下，咱们今晚是有什么行动么？”
李景隆上前几步，有些兴奋的问道。
“稍安勿躁，想要得知真相，就得从民众入手，既然老县令不肯说实话，那么咱们就亲自去问！”
摇开手中的擅自，朱高炽微微一笑。
“自然一些，既然县令有把握让咱们蒙在鼓里，那么肯定有人注意到了咱们！”
李景隆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身前就传来一道鲜香的气息，辨别一番，是顺着河流飘过来的，只见一个小摊打着灯笼架在那里，前面围满了的人，味道应该十分不错。
“过去看看，就当作是出来玩的！”
晚上只简单的喝了个粥，此刻朱高炽闻到这股香味，嘴里也开始分泌唾液，双腿不自觉的就走了过去。
“大闸蟹！”
刚一靠近，他就辨认出了香气的来源，说起来，凤阳周边大大小小的湖泊河流倒是不少，水产河鲜什么很是常见。
但为何这个小摊生意如此火爆，想必是因为那一叠叠诱人的酱料吧，螃蟹的做法并不多，但是温润筋道的蟹肉蘸上那鲜香的酱料，那种味蕾在嘴中爆炸的感觉恐怕没有人能够抵抗。
下意识的，朱高炽对摊主人选十分好奇，抬眼望去，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妇人，她一边照顾着几个蒸笼，一边调制着酱料，蒸汽升腾而来，反倒是让她增添了几分仙气。
“去尝尝！”
侍卫点菜，老板娘很快就端上来几只又肥又大的螃蟹。
趁着这个时机，朱高炽连忙问道：“你是本地人吗？”
老板娘点点头，手上的活也没有停下，只是随着侍卫这么一靠近，她的摊子之上也没有什么客人了，就算有人想要光顾，也只能远远的等着。
如此一来，她倒是也没有那么忙碌了。
朱高炽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影响到了对方的生意：“老板娘，你也看的出来，我是外地人，能给我讲讲凤阳的情况吗？”
“凤阳么，什么都好，看咱的摊子，可热闹了！”
老板娘继续捆着手上的螃蟹，笑着回答。
“生意的确不错，家中有几亩地，去年的收成如何？”
听到这句话，她手上动作一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唉！别说地了，就连房子的地契都算是很宝贵了，您是外地人，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哦？不妨仔细说说！”
朱高炽狠狠的嘬了一口蟹黄，然后抬头，心中满是兴奋，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就找到了关键。
“咱起早贪黑的，一天也就挣一个银币，可想要买下一块土地来耕种，最起码需要上百个银币，就算家人不吃不喝的攒钱，也不一定够！”
“而且这个价格是浮动的，不确定的，一直都在变化！”
“这么贵？”
朱高炽放下了手中的螃蟹壳，京城周边的地价也才一亩十枚银币，这一百枚银币，哪怕是用来买宅子，也能买一个很好的三进三出了。
“唉，主要还是因为地契都掌握在官家的手里，这个价格也是他们说了算，咱们没钱没势的老百姓又能如何！”
给蒸笼家了一把说，老板年摸了摸额头汗珠，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不过，现在日子也是好过了，洪武老爷推出了商税，像咱们这种小摊贩，可以免税，一天赚了多少就是多少数，虽然种不起地，但兜里有钱！”
这句话，却让朱高炽陷入了沉默，毕竟这是在大明，土地就是百姓的根，站在一个后来人的角度，他很难想象，一个普通的家庭没有耕地，是如何生活的。
似乎这个看似祥和的凤阳，隐藏着很大的问题。
官家手握大批量的土地，总不能就这么空着，迟早是要交给百姓去种的，倘若按照这种模式，那么种地之人就需要交纳租金。
只要租金不是太离谱，那么百姓或多或少都能够种上一些，如此这般，或许只能混个温饱，但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日子也算是有盼头，过起来也舒心。
“老板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按照大明律，只要是记录在册的百姓，都有资格去官家领取土地的吧！”
朱高炽没有直接询问，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在证实心中的猜想。
“这位客人，你有所不知，天下土地就那么多，富饶的土地只占一小部分，咱们能领到的多半都是一些未经开垦的荒地！”
“就像是咱这样的，家里男人死的早，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去开垦，只能贱价卖掉，这才换来了这样一份营生，如今大部分的田产都握在官家手里，咱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啊！”
说到这里，老板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别过身子，擦去了眼角即将溢出的泪珠。
而坐在小桌板旁的朱高炽则是心里狠狠一缩，恶性的土地兼并，只会不断缩减百姓的生存空间，而对于权贵来说，手里捏着的地越多，就越是能从百姓身上压榨来更多的利益，这也是古代社会走向崩溃的一众恶性循环。
他撇了一眼李景隆，随后说道：“去给我仔细查查，看看凤阳如今有多少官地？”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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