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家破人亡，走投无路，谁又会加入明教呢？
方云杰的话，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百姓的要求其实很低，只要能三餐温饱，谁当皇帝都一样。
想当初，成吉思汗率领蒙古族攻入中原建立元朝，汉人在蒙古族的统治下还不是生活了那么多年。
若不是元朝最后倒行逆施，官员贪污腐败，欺压百姓，弄得民不聊生，百姓也不会奋起反抗，朱元璋也不可能改朝换代。
朱祁镇这个太上皇在位时，宠幸王振，官场腐败，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和元朝的情况一模一样。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了，百姓活不下去，自然跟着明教造反，就像武渊那样的。
或许朱祁钰登上皇位后，重用于谦这样的贤臣，日子好像是有点盼头了。可问题是，造反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走上去就回不了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杨善仰天长叹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杨大人，你怎么也……”
看到杨善居然赞同方云杰的话，石守顿时就急了，立刻开口说道。
但是话才出口，杨善就扭过头，冷冷的看了石守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阻止了石守之后，杨善扭过头，看着方云杰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不管如何补救，也改变不了百姓家破人亡的事实。但你想过没有，一旦明教起兵造反，中原就会陷入战乱之中，到那时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死于战火。而且你又怎么知道明教改朝换代之后，百姓的日子会比现在更好？”
方云杰淡淡的说道：“长痛不如短痛，若是能够建立光明净土，就算有所牺牲也是值得的。”
“光明净土？”杨善脸上流露出一丝讥讽，然后说道：“你是不是指建立一个没有贪官污吏，百姓安居乐业的极乐世界？”
方云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石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吼道：“云杰，你昏了头啦，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
方云杰很平静的说道：“事在人为，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好。”杨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然后很平静的反问道：“我现在就当明教已经改朝换代，一统中原了。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建立一个没有贪官污吏，百姓安居乐业的光明净土？”
“这……”
方云杰一下子愣住了，他满脑子里只想着推翻大明王朝，根本就没有想过如何建立光明净土。
看到方云杰无言以对，杨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说道：“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就算光明净土真的存在，那也不可能从天而降，必须要亲手建立。”
没有贪官污吏，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极乐世界，当然人人向往。
可问题是，怎么建立啊？
杨善的话一下子把方云杰从狂热之中拉回了现实，之前坚定的眼神现在也变得有些彷徨。
看到方云杰眼神变了，石守和方勇两人脸上流露出一丝敬佩之色。
杨善的能言善辩，真是名不虚传。他看穿了方云杰对明教心生好感，不光是明教的悲惨遭遇，还被明教所宣扬的光明净土所吸引。
一边是腐败的朝廷官员，另一边是行侠仗义，立志要建立光明净土的明教，在加上方老爷子刚刚死在东厂手里，方云杰当然会对明教情有独钟。
方老爷子的死，铁证如山，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把方云杰逼入明教，所以杨善很聪明的换了一个策略。
你不是向往那个没有贪官污吏，百姓安居乐业的极乐世界吗？
好啊，那就说说怎么建立光明净土吧。
“我还没想那么多。”
方云杰沉默片刻之后，实话实说。
“治国平天下，并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我也不为难你，我就问你一件事。”杨善上前一步，盯着方云杰，一脸凝重的问道：“明教改朝换代，建立新的国家后，你怎么防止贪污腐败？”
“杀！”方云杰脸上流露出狰狞之色，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发现一个杀一个，发现一百个，我杀一百个。”
杨善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然后淡淡的说道：“如果是一千个，一万个呢？”
“全部杀掉，我就不信，杀不光天下贪官污吏。”
冰冷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现在的方云杰两眼通红，杀气冲天。
封山令是方云杰的主意，他本意是把躲在苗疆内的五万叛军逼出来。
可是方云杰万万没有想到，东厂的人居然借着封山令，假扮叛军洗劫过往商队。
杀！杀！杀！
想起惨死的爷爷，现在方云杰脑子里只有这个字。
杨善看着方云杰，沉默片刻，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然后叹道：“你这个办法曾经有人用过。”
方云杰冷冷的反问道：“谁用过？”
“太祖皇帝。”
“朱元璋？”
方云杰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杨善长叹一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洪武十六年，刑部尚书开济收受贿赂偷换死囚，案发后整个刑部一半官员上了断头台。洪武十八年，户部侍郎郭恒和党羽偷卖官粮两千四百万石，案发后各省、府、县各级官员四万多人全部处死。这些都是比较大的贪腐案，其余小的贪腐案不计其数。根据记载太祖皇帝在位三十年，大约有十五万官员因为贪腐掉了脑袋。”
“十五万？”
听到这个数字时，方云杰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年365天，三十年就是天，十五万官员的话，也就是说每天要杀13个官员左右。
每天都有十三个贪官掉脑袋，这个记录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前无古人。
杨善继续说道：“太祖皇帝把那些贪官剥皮抽筋，灌入石灰，做成臭皮统放在公堂上，用来警示继任的官员。同时在午门设立鸣冤鼓，鼓励百姓遇到冤屈上京击鼓鸣冤。甚至搬下圣旨，允许百姓直接扭送贪官入京，沿途官员不得阻拦。即使是这样，贪官依然前赴后继。你能比太祖皇帝更狠吗？”
剥皮抽筋，灌入石灰，做成臭皮统放在公堂上？
也就是说，朱元璋当皇帝的时候，当各地官员在办公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死尸看着。这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不可能。我不信那些人连死都不怕。”
愤怒的咆哮在山顶响起，方云杰怒目圆睁，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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