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讲座如期召开，小宋老师坐在报告厅舞台中央的主席桌后侃侃而谈，四周灯光很暗，一束光圈从她头顶直射而下，让她成为了场子里唯一会发光的人。秦双听不进去报告，私下里她很喜找小宋老师聊天，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那些或专业或励志或感性的词汇串成句子，听在耳朵里总有一种不知所谓。她盯着宋老师看，也许是打光的缘故，秦双觉得台上的那个人白蒙蒙的，耳朵里也持续传来信号的嗡嗡声。
她摇摇头咽了咽唾沫，想缓解耳鸣般的感觉，渐渐看到舞台边缘亮起一片橙光，那橙光慢慢移动到小宋老师的头顶，变成一架飞碟。舱门打开，落下一个高大的精灵，肤色晦暗，发色银白，它就悬空站在小宋老师身后盯着自己，一双手演化成翅膀，穿过前排的人头朝自己伸来，她听见那对翅膀说：“你不必害怕。”
秦双从惊恐中回过神，才发现泪水淌了满面，她知道并非自己出现了幻觉，也不是自己听报告打盹做了梦，而是她想起了沈佳，想起沈佳给她讲的书里的故事。
那时她对沈佳佩服得五体投地，她问：“你怎么什么书都看啊？”
“可能我太无聊了吧。”沈佳撅了撅嘴，难得可爱。
“为什么一部写黄土高原的小说里要出现外星人啊，太诡异了。”那时的秦双满脸问号，坐等饱读诗书的同伴来答疑解惑。
“谁知道呢，也许路遥写到那里刚好做了一个梦，醒来觉得梦太精彩，不管了，一定要把这段加进去。”
“大眼睛，没鼻子，缝缝嘴，身上还许多毛，这不就是有毛的E.T吗。你想一个这样的外星人站在你面前跟你心电感应，让你不必害怕，不怕个鬼啊，我肯定被刺激得失心疯。”
那时的沈佳难得被逗笑了：“失心疯也很好啊，就像书里说的，经历一场所谓的‘第三类接触’，重逢思念的人，多少也算一场慰藉。”
而秦双还在纠结外星人的形象问题，不依不挠抗议道：“如果我想重逢思念的人，就让精灵来指引我，千万别来外星人。”
报告结束后提前放学，难得一个不用上晚自习的周中日。六个人坐在饺子馆的椅子上等饭来。
“周霈，把你最近模考的卷子借我看看。”卷卷打破沉默。
“你要哪科？”
“化学、数学还有生物。秦双，你把你语文也给我。”
“好。”周霈和秦双异口同声。
“发奋了？”杨青彤问，语气俨然没有了往日的打趣。
“一直在等，等着哪次聚齐了跟你们说，不想等到最后再也齐不了。下学期国航会来咱学校招飞行员，我想试试，这学期得使大劲儿把成绩搞一搞。”
“你早晚天天跟着体队的训练也是为了这？”于仁超问。
卷卷点点头：“早点说沈佳能知道多好，让她也知道我不是胸无大志的人多好。”
“她那么聪明，又那么敏锐，会知道的。唉，夜幕中第一颗星还没送给她，真的很灵的。”杨青彤说。
秦双看着杨青彤：“梦貘图我也还没给她，本该去年生日就给她的，却拖到了现在，如果早点也许就不一样了。以前你给我讲言情小说，讲民国史，沈佳给我说其他的，大众的小众的书都有，我的课外阅读都是被你俩拓展的。”
“我的历史大部分都是听超人说的，而且我只猎奇比较八卦的野史，他说我会把司马光气得醒来砸缸。”杨青彤指了指于仁超。
“你们知道沈佳以后想干嘛不。”卷卷发话。
“当古董店的老板。”秦双道。
“她给你说过啊。”
“我也知道。她说以前她在日本住的街区有一个古董店，在二楼，老式的木造公寓，老到没有独立卫生间。她在那里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唯一打发时间的就是去古董店看稀奇玩意儿。”周霈接话。
卷卷点点头：“她说那里的冬天总是下雪，真冷啊，每次路过她都会在一楼的便利店买一杯热饮，暖着手上楼去。她站在二楼的窗边看远处积满雪的屋顶，总觉得每个房子像穿了棉袄，又胖又暖和。每当她在古董店盯着古物发呆时，那个不苟言笑的老板就会礼貌而生疏的示意她离开。她会特别抱歉又暗地不满，特别希望长大了能自己开一家古董店，她会当一位和蔼可亲的老板娘，谁想在店里赖多久都没关系，哪怕什么也不买。”卷卷看大家认真听着，突然话锋一转，“你们知道我长大了想干嘛吗？”
见无人接话，他看了孙攀一眼：“你敢说你不知道，我还记得你说你会称霸文坛当个作家，作为交换我绝对跟你说过我的。”
久未发话的孙攀被点名，不动声色道：“我忘了。”
“靠，我想当个收银员。”
就在这时饺子上来了，于仁超给每个人分了筷子：“吃饺子好，在我老家逢年过节才吃饺子，平时不太吃，除非家里来了客，还得是贵客，比如我放假回去了。”
孙攀分了醋水碟，把醋和酱油推到桌子中间：“上车饺子下车面，都听过吗？送行吃顿饺子，接风时煮碗面。回忆够了就吃吧，权当沈佳转学了行不行。”
大家看了他一眼，默默点了点头，纷纷拾起筷子去夹盘里的大饺子，刚出锅的饺子冒着热气，皮薄馅大，像一个个小熨斗，吃进肚里熨帖着一颗颗年轻的心。
真好吃，比上周每一顿饭都好。
卷卷一口一个吃过，好像不知道烫也不知道噎似的。是啊，不就转学吗，没什么大不了，忘川中学的食堂比高新差远了，沈佳，你记得发扬优良传统，自己带饭，别乱在新学校食堂里喝汤。
你说你的理想是在一个老古董店做老板娘
我说我的理想是在一个小便利店当收银郎
我们也不完全我是狼来你是羊
至少理想听起来登对又在行
哪怕这是我们唯一登对的地方
我说兴许你的古董店下刚好有我欢迎光临在忙
我们会因尿急相遇在公寓的公共卫生房
美丽的姑娘
虽然这是个不怎么浪漫的开场
但请你在新的地方
一定要找到尿急的那个高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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