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
本港市，凌晨的九龙公园里，杜立伟踩着被树叶裁切成一块块的暖光，走到石凳面前。他看着这个坐在石凳上的酒红头发女孩，蹲下来，才看到她低下头，隐藏在头发里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慧？”杜立伟打招呼道，不过女孩别过脸庞，不看他。
“那不如，我们……去开房吧？”
慧噗嗤一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笑着打他：“你怎么这样的，一见面就想带我去开房？”
“嘿嘿，反正你肯定又不想回家，我家里又有人，那只能开房咯，总不能露宿街头啊。”
看见慧终于有反应，杜立伟耸耸肩，坐在她身边靠着她：“你啊，还真是不害怕，这里虽然治安还行，但深夜你一个女孩，出什么事，我怎么办？”
“不会出事的。”慧强辩道：“那边就是门口有治安亭。”
“下不为例。”杜立伟表情很严肃：“你如果真的想一个人出来走走，那就一定要喊上我，一定要！”
注意到杜立伟的表情不像开玩笑，慧瘪了瘪嘴：“还不是因为老爸他……”
“黄叔也是为了你好。”
“好什么。”慧撇了撇嘴：“我又不想去做蛋糕师，他非要塞我进去做学徒……”
“还要让我跟那个年轻的蛋糕师搞好关系，哼，他不还是看不起你嘛！我不愿意他还骂我！”
杜立伟笑了笑：“是甘嘎啦。我一个修车仔，爸妈死得早，初中毕业就出来搵两餐，看不起我很正常。为人父母，总是为子女着想的……”
“什么呢你！”慧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杜立伟的脑袋：“怎么，你也想我去勾佬啊！”
“怎么可能！”杜立伟马上抱住慧，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我只是想，你别跟黄叔闹得太僵了，黄叔心脏不好你也是知道的。”
“而且黄叔让你搞好关系，可能真的是搞好关系，不然你离家出走又手机关机，他第一时间就想起我，让我来找你——黄叔也是承认我和你的。”
虽然他也可能希望女儿能遇到更好的……不过这事杜立伟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出来。
慧支吾两声，将脑袋埋在杜立伟的胸怀里。杜立伟摸了摸她的头发，问道：“那你将来打算做什么？拒绝安排可以，但若是没有目标，黄叔肯定又要烦你了。”
怀里的慧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想继续学画画。”
“画画啊……”杜立伟下意识复读了一句，两人旋即陷入沉默。路灯灯光落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温暖的铠甲。
良久，慧抬起头，脸上已经不见泪痕。
“其实做蛋糕师也挺好。”
慧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弯着腰看着杜立伟：“我们到处走走吧，我还没逛过夜晚的公园呢，逛完我就回家吧。”
杜立伟点点头，慧挽着他的手臂沿着大路游览。
“夜晚的感觉真的不一样。”慧将脑袋靠着杜立伟的肩膀：“幸好有你在，不然我肯定会害怕。听九龙城寨拆的时候出了好多人命，这里埋着很多尸体……”
“别了，其实我也很害怕，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我肯定会第一个跑掉。”
慧扭了扭杜立伟的腰间肉：“那我呢？”
“我当然是抱着你跑。”杜立伟嘿嘿道。
走到公园里面，杜立伟忽然道：“你继续去学画画吧。”
慧微微一怔：“我老爸他……”
“我养你。”
慧噗嗤一笑：“你养好自己就得了，还养我，我养你还差不多，蛋糕师比修车仔赚钱吧？”
“其实我要换一份政府工了。”杜立伟道：“那份工福利高，待遇好，还有住房补贴，到时候我把这头发染回来，养你读书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为什么要染回来啊，金色的多好看。”慧抱怨一句：“你的是真的？哄我的吧？”
“真的！”
“那是什么工？来听听。”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乖乖想好去哪里学画画吧你。”
“是不是什么很危险的工作？”慧忽然警惕起来：“我认识你这么久，你除了修车以外也没什么特长啊，还是有富婆包养你了？”
“哪有富婆眼光会跟你一样差。”杜立伟嘿了一声，环抱着慧逗弄她。
“啊，这里在外面呢，你还咸湿我？”
慧脸红着挣扎，倒是忘了追问杜立伟，两人打打闹闹之间也没注意走路，不知不觉就走偏了大路，溜到一处人迹罕至的路上。
“哎，那里有走鬼档？”
慧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食档车，悬挂在食档上方的白炽灯下热气蒸腾，若有若无的食物香味勾起腹部的律动。一位穿着夹磕男人似乎刚刚吃完东西，留下了一件东西离开了。
“起来，我好像还没吃晚饭……”慧嘟囔一句。
杜立伟摸了摸肚子：“我为了找你跑了两个公园，晚上那碟手撕鸡饭都消化完了，咱们去吃宵夜吧？”
“我没带钱。”
“我都养你了，自然是从现在开始。”杜立伟豪气地拿出瘦瘪瘪的钱包：“嗯……只剩下一百元……但够吃两碟叉烧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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