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老夫人被他们三人的神色，彻底弄蒙了，她颤巍巍过来，探了探谢氏的颈脖。
不探不要紧，这一探，也骇了一大跳。
谢氏这到底是生是死？
众人皆面面相觑，下一刻，齐齐将目光转向一侧的周德正。
此时的周德正，满眼凝重，探着谢氏的脉搏，一动不动。
跪在外室的下人还不明所以，嚎得正起劲。
哭得左谦眉头深皱，下意识就要发火，贺其施急忙出去，呵止了下人。
她转身，就看见周德正长叹一声，目光转向左谦和左沐昔，郑重道：
“这样的脉象，我行医几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过，如今只有齐老能救治了，为今之计，我用药物和银针吊住左夫人的性命，你们要赶快找到齐老！”
左沐昔双手一揖，“有劳周医正，我们一定尽快！”
话末，左沐昔看向了左谦，正要出声。
左谦已经明白了儿子的心思，拭了一把眼泪，看着怀里的谢氏，动容道：
“昔儿去吧，你娘亲身边有为父呢！”
左沐昔匆匆朝谢氏磕了个头，起身朝书房奔去。
他连发十余道消息，搜寻齐老的范围扩展至凤州方圆百余里，务必赶在天黑前找到齐叟，送到京城。
这一通忙下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贺其施端了饭食进来，看见左沐昔靠在太师椅上，闭着双眼，眉头深皱，眼下一片青影，整个人疲惫不堪。
听见帘子的响动，左沐昔瞬间惊跳起来，满眼喜色，还以为齐老有消息了。
待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贺其施，他淡淡一笑，起身朝贺其施行来，接过了她手里的饭食，“这些让下人去做，你好好歇着！”
贺其施没有说话，拉着他在桌前坐了，挑了他爱吃的菜肴，每样夹了些，递到了他手边。
左沐昔本来想说，他没有一点胃口，待看到贺其施期待的眸子，随便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好接过了碗筷，慢慢吃了起来，半碗饭下肚，硬是没有尝出任何味道。
吃罢饭，左沐昔接过贺其施递过来的茶水，刚呷了一口，管家左忠连爬带滚奔了进来。
“世子爷，夫人她……她……”
左忠还没有说完，只觉得面前黑影一晃，待睁开眼睛，桌面只有贺其施，早已不见了左沐昔。
左沐昔一口气奔到兰苑，就听见左谦的哭音，“玉馨，你一定要撑住，昔儿去寻齐神医了，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左沐昔知道，他娘的闺名叫作玉馨。
等他奔到内室，便看见谢氏躺在床榻上，满脸青紫，瞧着可怖。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左沐昔咆哮出声。
周德正正在施针，头也没抬，回道：
“左夫人突然之间就成了这样，银针都插不进去，实在是……”
周德正好不容易插进去了银针，又给谢氏含了绝好的参片，这才直起腰身，揩了把额上的汗水。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了外室，左沐昔紧跟了出来。
他瞅着周德正，满眼凝重，“周医正，劳烦您告诉我，我娘还有没有醒来的可能？”
周医正长叹一声，对上左沐昔的眸子，沉声道：
“中午那会子，我还有三成的把握，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连一成都不敢保证！即使齐老来了，估计都没有任何法子！”
左沐昔重新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只看见周德正的嘴巴在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恢复了神识，对上周德正担忧的眼神，左沐昔淡淡出声，“我没事儿！”
他又转身进了内间，跪坐了谢氏的床榻前。
左沐昔看着面前的谢氏，一动不动。这是最后一次看见母亲了，以往的委屈和气恼，都随着一声长叹，烟消云散。
面前的谢氏，依旧是那个疼他，爱他，生养了他的母亲。
“为夫对不住你娘，年轻时，心里只有家国天下，冷落了她，年老了，却开始嫌弃她，如果我对她多些关心，她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左谦说完，看着面前的谢氏，眼圈一红。
“你娘头上的兰花簪子，还是我第一次见她时，从小摊上买的，送给了她，没想到她珍藏了这么多年！”
左谦的目光落在了谢氏的衣衫上，“这件衣衫，还是你百天时，待客穿的，为父就夸了一句，你娘便一直留着，即使如今老了，穿不了，她也没有扔掉，没想到今日却……”
贺其施扶着左拉夫人进入内室，就看见左谦和左沐昔看着面前的谢氏，痛不欲生。
说实话，贺其施是恨谢氏的。
但死者为大，她不能将对谢氏的恨发泄在任何人的身上。
只有随着她的去世，让那些仇恨烟消云散，彼此才能轻松。
贺其施决定放过谢氏，也放过自己！
如此一想，贺其施紧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左谦面前，“爹，您愿意将娘降为平妻吗？”
左谦一怔，转身握住了谢氏的手，没有言语。
贺其施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向左老夫人磕了个头，“祖母，你能原谅娘吗？”
左老夫人拭着眼泪，动情道：“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她永远是我孙儿、孙女的娘，重孙子的祖母！”
听见左老夫人的话，贺其施看向左沐昔，“去吧，去找陛下，为娘撤掉旨意，省得她走得不安心！”
左沐昔点了点头，匆匆起身，向兰苑外奔去。
***
御书房里，左沐昔跪在大理石云纹地面上，神色悲痛。
天子李璟看着左沐昔，又将目光投到一侧的谢晋身上，斟酌道：
“谢爱卿，左爱卿的请求，你觉得是否妥当？”
谢晋心里长叹一声，这道旨意惩罚当事人，警示示人，可死者已矣，旨意有无，倒没有多大关系。
关键是对世人的警示意义，最为重要，一旦撤了，这……
一侧的吴用心思一动，提议道：
“谢大人，你看这样如何，这道旨意撤了也罢，不过，可以将近些年来，出类拔萃的公子、小姐，有助于教化的，将他们的故事出成册子，在百姓中间流传！”
“比起冰冷的口号，条款，生动有趣的故事更能引人入胜，教化的效果更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晋神色一动，沉吟半响，点了点头，“吴大人这个想法着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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