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了几句闲话，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傅展答得倒是气定神闲，毫无不耐，像是不知道青哥正为他争取话事权，乔韵强行抑制住嘟嘴的冲动，告诫自己要表现成熟：此时她对傅展的抵触，是带了个人情绪的，凭什么他能这么漂亮地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什么出身于上层家庭的人天生就会活得优雅不费劲？这问题太哲学了，不适合在此刻讨论，现在的问题是，发布会没钱了，她要么拿出解决办法，要么，就只能把傅展也拉进cy，让他获得和自己贡献相当的话事权。
而她的立场也很简单：从作用来说，傅展进入cy是时间问题，但至少现在不要，至少现在她还不想。
这理由足够吗？
乔韵的眼神从青哥脸上掠过：这理由，已是足够，这问题，现在已不仅仅是没钱开发布会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发布会的预算就不会是太大的问题，可以从公司内部解决。”她盘算了一下，在心底估量着风险，焦虑和厌倦同时袭来：做梦都想创建自己的品牌，但现在品牌起来了，却比从前更烦恼，要放手，做不到，但不放手又有这么多事，2009春夏发布会就在几个月以后，她的新设计呢？什么时候开始做？
但表面却仍是信心十足，“目前账面的现金是够的，资金链主要的问题，会出现在向工厂下单，以及分销商返款中间的这段时间。既然【韵】应该是全球第一家采用水军营销、红人营销的奢侈品牌，也是全球第一家自己做自己仿单的奢侈品牌，那么，不妨把规矩破坏得更彻底一点，今年九月的新品发布会，我想……”
清脆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傅展自然跟着做聆听状，听着听着，他唇角忽然一扬，一个吃惊的微笑才浮现又被压了下去——捕捉到乔韵投来的眼神，他有些无奈又意味深长地一笑，像是意识到了她的多心：今天的‘逼宫’，可不是他和青哥私下串通的结果，乔韵是有些多疑了。
对他的潜台词，她心领神会，这个神采飞扬、丽色逼人的小女王无声地哼了一声，神气活现地转开了眼神，朗朗地继续往下说，“这么做当然不是没有风险，但……”
设计师常有，强势的设计师更常有，时装工作室内部的撕逼更是常见到如浪头飞沫，这亦是不少知名设计师情愿把自己的品牌卖给奢侈品集团的原因，集团能提供的人力配套支持，可节省他们的大量心力，让他们专注设计。乔韵的设计能力毋庸置疑，但除此之外，无背景，无钱，钱要靠陈靛给她操作去挣，背景由傅展慷慨提供，她在品牌运作中，唯一可占上风的，就是那天才般的营销能力，独到的经营思路。
毫无疑问，今天就是这两把利剑再一次出鞘见血的时刻：听完她阐述的想法，傅展和青哥对视一眼，似是无意，但又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在这场因缘际会的三人博弈里，本来胜券在握的临时联军，又一次被神来之笔瓦解，他们的意愿被挫败，三角形的最高点，依然还是被这个喜怒无常、任意妄为、神采飞扬的小女王，牢牢占据……
“可以试试看。”
“还要细化，也许能行得通……至少我没看到什么致命的隐患——”
两个人都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会议开得就很顺，不过待议事项还没全部说完，就不得不喊了中场休息——青哥现在是空中飞人，在b市、s市和n市之间跑来跑去，晚上还有飞机要赶，考虑到b市的交通，只能提早出发，约定下周一再继续讨论，有事随时视频。
“落地了记得说一声。”乔韵一边伸懒腰一边叮嘱，“太累就不要自己开车去n市了，雇个车跑一下，不会多花多少钱的。”
“嗯，是不是还有一份psd没拷进来？”青哥和她已够熟络，一边嗯嗯啊啊一边查看u盘，“噢，不要，我找到了——”
“一会一起去吃个便饭？”傅展也在收拾电脑和文件，一边随意地问乔韵，“可以顺便再讨论下《voyage》的事——约她出来不困难，但怎么打动温女士，那就得好好想想了。”
从他入职以来，乔韵已经和他吃过十多顿便饭了，的确是便饭，傅展没什么逾矩的举止，他反正从不会让她抓到什么小辫子的，就像是逗她玩的点点滴滴，这人的强势，总在不动声色之间，今天连吃他两记‘逗你玩’，她对他是满腔的闷气，所以这话回得也就分外得意——
“改天吧，我今天有个约会。”乔韵轻描淡写地说，看看表，“啊，我得赶快走了——和你们开会还无所谓，约会至少还是要回去打扮一下，不能这么邋遢见人。”
青哥打字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瞟过来，屋内的气氛，似乎都有了微妙的改变，傅展双手插袋，做了个垫脚的动作，好像在卸掉这一刀的力度，他苦笑起来，对乔韵含义丰富地扬了扬眉毛，乔韵当没看见，挎上包走到办公室门口，又转回头冲他挤挤眼。
“明天见！”
她一路轻笑着去等电梯，郁闷了一下午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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