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赏月宴，一般的命妇夫人是去不了的，辈分低的也没资格，于是这天一大早往皇宫去的车架寥寥可数，但个个奢华非凡。
由于并非是大摆的宴席，各家都只去了当家夫人，没有带一个女儿家。
“我还以为开国夫人去山庄避暑乐不思蜀，把我们这些老姐妹都忘了呢。”
这些妇人的身份，举国上下能让她们虚与委蛇的事情几乎没有，这般打趣也是出于情谊。年纪大了，也就少了争斗心，亲近的就多说说话，至于其他的，权当看不见。
只是到了宴席上，中心自然而然转移到了全国最尊贵的女人身上，说说笑笑，气氛极好。
太后的穿着打扮其实并不过分张扬，只是却极为考究：凤冠的成色浑然一体，衣料上的金丝绣纹是百鸟鲜花，左为仙鹤仙桃寓意长寿；右为凤凰朝云，寓意尊贵。
这是专为她一人存在的规制。
“听说开国公家的长女回来，样样不凡，开国公夫人怎不带来让哀家看看？”
在场哪个不是修炼多年的精明人？顿时了然，重头戏来了。
开国公夫人抿嘴一笑，“太后谬赞，那丫头在外行走多年，怕不知礼冲撞了太后。”
“也是，女儿家哪有到处乱跑不安于室的？”
谁都知道云良氏的话是谦虚，可礼恩侯夫人的话就是明晃晃的鄙夷了。
“礼恩侯夫人，这话就不对了，女儿家出门拜师学艺乃积极向上之心，与不安于室怕是云泥之别。”
方家乃是云冰颜的外家，方老夫人维护外孙女开口就不客气，直言礼恩侯夫人不会说话！
“说起来，咱们太后当年一手水云术可是名震西昀呢。”镇国将军夫人身份虽高，到底辈分矮了一截，不能直接反驳，但旁敲侧击还是可以的。
“确实，王爷也常常跟臣妾炫耀，太后没看见，王爷极是与有荣焉。”
北王妃自然是和自家嫂嫂同仇敌忾，那日在花宴上风夫人就没少落她面子，此番当然不会帮衬礼恩侯夫人。
这二人提及太后当年的事迹其实还有一层含义——当年太后年轻时的水云术也是在拜师学艺的情况下学会的！
太后被儿媳妇夸得和颜悦色，看向礼恩侯夫人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就淡了两分。
礼恩侯夫人当即便僵了脸，强颜欢笑道：“当年臣妇闺中时也曾听说过太后的威名，委实佩服。”末了还违心地夸了句云家长孙女风姿不凡。
这真是打落牙和血吞！
这样一来，云良氏提嫡长孙女的婚事也就顺理成章，太后给一个小人情答应赐婚也格外合理。
有她这句话，云冰颜的婚事便是整个帝都最引人注目的！
“不出三日，指婚的懿旨就要下来，你要好生准备。”
晚上来请安时，云良氏这样嘱咐。
“是。”
云冰颜仍旧那副冷淡的模样，不见一丝待嫁女儿的羞涩与期待，礼节性的感谢祖母的操劳之后便告退了。
只是，关上门之后云尚赫的脸却布上愁云。
“夫人啊，今日太后的口风如何？”
“太后只略点了各家上位婚配定亲的子弟，还有，太子和几位皇子。”
虽然早已预料到，可听到后面时，云尚赫是真的愁了。
“太后当真有让冰颜嫁入皇家的意思？”
“若没有，就不会提及。”比起丈夫，云良氏显得很平静。
寻常家族都会为女儿嫁入皇家而感到荣幸，但是放在云家这样的底子里，却预示着将来无限的麻烦。
云冰颜冷静又有自己的想法，云尚赫也就没有瞒她，把大致的猜测都如是说了。
“孙女倒觉得太后提及几位皇子不过是随口一说。”她思忖片刻忽然笑了，隐隐有松口气的意思，“我云家如今的局面，实在不适合与皇家联姻。最重要的是，这是某些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最后一句，让云尚赫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院子里还没有解决的幽梦千锁阵，“冰颜的意思是，暗中布置的人会有所动作？”
“他们的目的是削弱我们家的力量，自然不会愿意看到我的婚事大好。”
祖孙俩相视一笑，颇有些肖似的地方。
所以只消看看那些暗中使绊子的人就能把家里的事情一并给解决了。云尚赫立刻让人下去留意各家的动作，最重要的是盯紧皇宫里的消息。
这日，弘远帝例行去晨昏定省，太后想起答应了开国公夫人的事情，便留了儿子用膳。
“哀家派人去打听了，那云家的丫头姿色魔力具是上佳，规矩礼仪老二媳妇也赞不绝口，虽说行事强势了些，但哀家以为于后宅却是能震住大局的性子。”
老太太说话留三分，但她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听得懂。
虽说不如以往，但到底是八族，这云冰颜的婚事终究不能随意处置，这一点，弘远帝也看得清楚。
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难以把握这个度。
中年男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母后试探的眼神，沉吟片刻后，说道：“确实，云冰颜不论姿色还是品行都是上选，可母后，整个帝都中，云冰颜却并非上上之选。”
太后迟疑片刻，想起来另一人，眉色间似乎更高兴了，“皇帝的意思是？”
然后皇帝这会儿只恭敬地给她夹菜，不再多说。
太后十五岁与先皇大婚，宅于深宫后院，对朝堂上的那些风起云涌知晓不多，也就不知道，这么一个云家长女的婚事花落谁家几乎会决定整个西昀未来至少二十载的格局。
饶是久居上位的弘远帝也不敢轻易做决定，倒不是责怪母后包揽这件事，至少，这婚事由他们皇家做主。
云家那边恐怕也有这一层考量才把决定权递上来的。
这些事情，暂时不在云冰颜的考虑之内，她倒是想，可现实不让。
“大姐，你看这根宝钗如何？”
少女微微叹了口气，现实这个祸害只让她安心当个本分的长房嫡女，顺便陪自家姐妹逛街……
云冰梦捏着一根嵌了水蓝晶石的银钗给她过眼，目前看来，这个庶妹还是挺知道进退的，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心里门儿清。
“这钗子清新淡雅，衬你正好。”
“本公子倒觉得这银钗更衬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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