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你们认得我吗？”
“认得，少司寇大人。”
“你们清楚，我的手臂就是在战场上丢的。我曾是你们中的一员，这是我一生的骄傲。我很高兴能与你们并肩作战。”
“可，可是——”
“闭嘴。”
“没关系，你讲。”
“少司寇大人，我听说这些人惩恶扬善，主持公道。我们为何要去剿灭他们？”
“我也听说，他们专门抢魏人的粮食，给我们秦人。我就是郑邑人，千真万确。这难道不对吗？”
“而且，而且，自从有了他们，路上的贼盗都消失了，我是这样听说的。”
“是啊，是啊，你们讲的都没有错，他们确实有的时候主持公道，抢魏人的粮，也的确，路上没有了贼盗。那么我来告诉你们为何吧。其一，他们惩恶扬善，目的不是为了民众，而是为了自己，他们不希望受到孤立，他们想要民众看到，服从是有好处的。当然了，他们手里拿着矛，拿着斧，民众哪个不怕。一点好处，就求之不得了。其二，他们抢敌人的粮，我也支持，若是白白给我，我也要啊。可是我听说，这些粮并并不白给，给了男子，就要他加入，给了女子嘛，就要嫁给他们。你们说，哪有这样的道理。其三，路上没有了贼盗，这是为何呢？因为他们很聪明，联合了起来。比如，以往他们会随意设卡，伸手要钱，你不给，就要你命。现在呢，他们只会在固定地点设卡，索要的过关费也是一定的，这样呢，商人，旅人就知道了，只要缴纳这些钱，就不会再受贼盗的骚扰。倘若哪个家伙真的有胆量，抢了一个已经交费的旅人，那么他离死期就不远了。”
“这不是很好吗？”
“是啊，我佩服他们，佩服他们懂得守规矩。可是时间长了，总会有下面的人按捺不住。他们会想，我凭什么听你的呢？为何这个过关费不能涨一涨，让我们的日子过得再好一点。”
“大人讲得不错。”
“其实，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内部已经出现了矛盾。两方都在拉拢人马，所以最近听到的给穷人发粮的故事特别多。”
“明白了，大人。”
“大人，据说他们的行踪不定，我们如何追剿呢？我们锐卒不是虎豹，不能一直留在山上呀。”
“我知道，我曾是你们中的一员，怎能亏待你们呢？我的人三天前传回消息，他们两方首领明日将举行秘密会谈。今日辛苦大家，趁夜包围邽山西侧的一处山坡，记住一定不能暴露。”
“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大人，您还有何吩咐？”
“明日，包围圈扎紧后，任何人不得擅动。我的属下会率先进去。”
“不杀他们吗？”
“只杀不服从的。毕竟他们是秦人，还是留着对付魏人吧。”
“大人英明！”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还在担心，因为，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十倍。”
“十倍呀。”
“不错，是十倍。”
“我不想骗你们，因为你们明天会看到，就在你们身前，将有数千手拿杀人利器的人。我知道，你们不想死，甚至不想像我一样。”
“不，我要战斗。”
“好，就他一个吗？”“他是郑邑人，我理解，那里可能有他的兄弟，有被掠去的姐妹，甚至，那些人的手上沾了他父亲的鲜血！而你们，没有。你们有的来自重泉，有的来自栎阳，有的甚至来自遥远的秦邑，你们并不认识那些人，那些人与你们无关。”
“那些人真的无关吗？真的无关吗？！他们可以上千人，就可以上万人，他们占据邽山，就会占据下邽。他们占据郑邑，就会占据重泉。他们占据栎阳，就会占据雍城。到那时，秦邑还远吗？我们秦人还要躲到哪里？我们就在这里抵挡他们，消灭他们！”
“消灭他们！消灭他们！”
“我们的身后就是故乡，就是家，就是母亲，就是妻儿！倘若我们连一群小小的贼盗都剿灭不了，大秦也就完了，我们的家也就完了。十倍，不错，的确是十倍，但我们是谁，我们是锐卒！他们失去了首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我想你们加入锐卒，是希望获得荣誉吧。这种荣誉与田地有关，与女人有关，与赋税有关，甚至与子孙有关。但是我想说，那些都不重要。荣誉就是荣誉，代表着你奋斗过，你杀过敌，代表着你是最优秀的秦人，这是你的光荣，你的使命！”
“使命！使命！使命！”
“总有一天，你的儿孙会问你，身为锐卒，获得过怎么的胜利？到那时，你可以骄傲地告诉儿孙，我们锐卒以一当十，我的戟下跪着数十敌人。而你，是光荣的锐卒的子孙！”
交漪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中秋到了，他仍旧没有想出逃脱的办法。而金子克已经告诉他，他将回到栎阳，接替司寇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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