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一天一大早，林益川不情愿又不得已地离开雅苑，回机关大院与父母吃年夜饭。
成明慧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不过只是一顿饭，跟谁吃不是吃？她年纪轻轻已经看明白，太注重仪式感个人体验，受罪的只是自己。
只是没想到，顾秀会来。
她当时正想到外面的菜地摘些辣椒，推开院门就见一辆车停在雅苑门口，顾秀站在后备箱，接过别人递过来的东西。她站了一会儿，才问：“你到这儿来干嘛？”
“过年。”顾秀回答得自然。
成明慧倚在院门上，气定神闲地说：“我好像没有邀请你到这里来。”
吴郁把东西都拿出来，关上后备厢。顾秀朝院门走来：“没邀请我也硬要来。不给进门就硬闯。”
“私闯民宅，你不要脸啊？”成明慧特意把这句话拉得老长，然后去看吴郁的表情。
他还是一副阴沉的表情。
顾秀走到成明慧面前，转头对吴郁说：“我到了，你走吧。”
成明慧大惊：“啊？你就让他一个人独守空房？”
“他这些年都一个人过，不能到了春节就过不下去了吧。”顾秀说完，伸长脖子瞄院门：“我猜林益川也是不在这儿的，你也孤家寡人一个。”
“你们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快进去吧，别在外头着凉了。”吴郁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成明慧，转身就要走。
“天呐！我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这么多个字。看来爱情的力量真的很伟大！”成明慧又大声喊。
“要不是看在你怀孕的份上，信不信我能把你推河里？”顾秀不想再听她废话，推开院门走进去。
成文娟坐在主屋的沙发上看电视。护工回家过年，这偌大的雅苑只有她们母女二人。顾秀放下东西，来到她的身旁，轻轻地唤一声：“成阿姨。”
成文娟转过头来看她，眼睛里闪过意外，然后问她：“怎……么……”
话还未说完，顾秀明白她的意思，她落寞地回答：“我已经很多年自己一个人过春节了。如果不来这里，我也是不会回海月楼的。”
成文娟轻轻眨眼，脸上泛起慈爱：“吃……”目光转向桌子。
顾秀不顾气去掀开桌上的盖子：“本来不觉着饿的，你一问我就饿了，有什么吃的？”
桌上是鸡蛋煎饼，一碗小米粥，还有几个红薯。顾秀直接拎起一块鸡蛋饼，大口地吃。吃到一半才想起来，问成文娟：“您吃过了吗？”
成文娟朝她微点头。这屋子里平素太冷清，成明慧每天忙网店，两个助理把这里当成办公室，到点就下班走人。来个顾秀，她很高兴。
这是她丈夫顾立江的女儿，从辈分来说，顾秀也相当于她的女儿。
成明慧去摘了辣椒回来，推开门就不客气地对顾秀说：“你来了也好。正好我闻不得油烟味，今天的年饭你包了吧。”
顾秀手上还沾着红薯皮，未清理就直接去捏她的脸：“你就这么欺负姐姐？嗯？”
“过年嘛，大的不得关照小的吗？”成明慧扒掉她的手，然后摸到脸上有一小块红薯泥，炸毛地喊：“啊！你太恶心了！瞧这一手的泥就往我脸上搓！”
顾秀作势又要伸手过来，她赶紧往门外跑去。
成文娟看着这两人逗嘴，感到很欣慰。成明慧孤独地长大，来凤朝能有顾秀相伴，有林益川照顾，生活不像过去那样艰辛，她已满足。
年饭自然不是真让顾秀一个人干。成明慧看她做菜的架式就知道，这人平常也只是应付生活，水平跟林益川差不多。
“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没被饿死，真是奇迹。”成明慧又开始挤兑她。
“只要不太挑，食堂的饭菜总不能让人饿死。”顾秀回答。
“吃食堂的人好可怜。”成明慧说完，把顾秀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所以那个块榆木看上你哪一点？”
“别挤兑我！你问我这问题，不如想想，林益川又看上你哪一点？”
“年轻！漂亮！有才华！”她自信地回答。
轮到顾秀打量她：“年轻是事实。但漂亮和有才华，跟你沾边儿吗？”
“内在美！”
顾秀听到这个答案嗤之以鼻。
年夜饭还是那个老样子，煎鱼蒸鸡炒腊肠，再加一个清汤火锅。成明慧在网上买了许多各地的小吃特产，水磨年糕、螺蛳粉、烤肠烤冷面。
弄好菜，成明慧恶趣味上来，问顾秀：“我们要不要煮一包螺蛳粉吃？”
顾秀嫌恶地捏鼻子：“你当心我告诉林益川你吃这种重口味东西。”
“没劲！我又不怕他！”
准备吃饭时，顾秀的手机响了，她走到外面去接。成明慧向母亲挤眉弄眼：“一定是男朋友发来的。”
成文娟笑，吃力地说：“吃饭。”
没多久顾秀走进来，眉角含笑。三人围坐在桌子旁，顾秀看着桌面上的菜，有些遗憾地说：“第一次跟你们吃年夜饭，可惜竟然不能喝酒。”
成文娟说：“高兴就好。”
顾秀点头：“高兴，很高兴。好多年没有这么开心了。”她笑着笑着，脸上竟然流出眼泪。
成明慧这回不挤兑她了，因为她自己也想哭，现在怀着孕，泪腺要比平时发达。
成文娟在边上劝说：“不哭，高兴。”
顾秀抹一把眼泪，举起杯子来：“对，高兴。不能哭。”喝完一杯饮料，她觉得不尽兴，去开了一瓶白酒来，倒一小杯，一口一口地抿。成明慧觉得她喝得有滋味，倒是也想尝尝，无奈肚里有货，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
饭还没有吃完，吴郁过来了。从车里搬出两个箱子，然后就又要走。成明慧挽留他：“一起吃饭吧。”
吴郁不做声，眼睛看向顾秀。顾秀喝得两颊酡红，娇嗔道：“看我干什么？主人叫你留下，你想留就留。”
成明慧低头俯身在她耳边说：“他就像你养的一条狗，你不表态，他都不会动。”
顾秀大掌拍她后背：“就你一天瞎说。”
吴郁看着打闹的二人，顾秀完全没有平日里那股冷淡严肃的样子，就像一个平常的女孩子，生气而鲜活。他张了几次嘴，才说：“那就吃饭吧。”
顾秀奔进屋去给他盛饭。
待他们吃饱喝足，外头天已经黑了。近处远处都是灯光，时不时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凤朝市区内禁放烟花炮竹，郊区可以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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