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诡异的沉默延续了好一阵，直到天玑把倒了七八分满的茶杯安放在两人的面前。
嬴扶苏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看来，师父心中也有人选了。”
顾林笑了一下，拿起面前温烫的茶杯，以茶代酒一般，对嬴扶苏示意了一下。
二人相视一笑，对着各自抿了口茶，顾林才出声道：
“赵高对胡亥公子向来都是悉心教导，引得胡亥公子屡次走入歧途，此次胡亥公子去边境历练，怎么也不能少了那位好师父，不是吗？”
他唇角的笑意弧度恰到好处，连眸光都平静真诚，就像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嬴胡亥考虑一样。
可是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嬴扶苏和天玑其实都心知肚明。
同时，嬴扶苏也想到了——如果不是顾林在关键时候顶着自己的毒发，给他的衣袖当中塞进来一个纸团的话。
那此时被贬去边境吹冷风的，就是他自己，而不是胡亥了。
所以嬴扶苏并没有反驳顾林的意思，而是沉思道：
“赵高正在父皇身边，边上还有李斯的帮衬，想要撼动他，并不容易。”
听见这话，顾林直接挑了一下眉梢。
嬴扶苏这是已经知道了，李斯现在也已经被赵高给拿捏了？
难怪他的好感度任务会叫【谁才是可用之人？】，朝中的一些大臣和左丞相全都和一个奸佞小人为伍，其他的元老秉持着得过且过保命即可的心态，能摸鱼就摸鱼。
而年轻一些的官员又难当大任，手上实权也不多，只能浑浑噩噩的摸鱼度日。
但是可惜的是，顾林这个刚上任不久的右丞相，也被赵高以见不得光的手段控制在了手心。
顾林垂了一下眼，看着面前的茶杯。
清浅的薄雾在杯中缓缓的升腾而起，茶汤清亮，是均匀而漂亮的琥珀色，里面一丝茶渣也无。
嬴扶苏的目光也落在顾林的茶杯当中，一阵沉默过后，嬴扶苏和顾林忽然同时抬起了头。
目光猝不及防的对上，两个人都有点懵，然后齐刷刷的说道：
“你说。”
相视一笑后，顾林轻轻的摇了摇头，嬴扶苏才说：
“如果能找到赵高刻意的去误导胡亥的证据，父皇一定会震怒的。”
顾林有一瞬间的怔愣：
“皇帝陛下在外巡游，身边的人可能全都受到了赵高的控制。”
嬴扶苏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在意这句话，声音依然温柔如常：
“师父刚刚是想说什么？”
顾林眸色无奈：
“我在想，若是实在没有办法让赵高一并被贬，或许可以选择迂回的办法。”
嬴扶苏唇角的笑意未变：
“师父刚刚还想要把赵高也扔到边境去呢。”
顾林但笑不语，只是低眉喝着茶，心里的心情有多复杂，只有自己知道。
要是真的和嬴扶苏的猜测一样，赵高在嬴政那边说了一些什么，想要让顾林跟随嬴胡亥去边境的话。
万一最后的结果真的是赵高自己被流放，以他的那个脾性，一定会勃然大怒。
到时候……
不知道他会不会对顾林直接下杀手呢？
就算没有，手中依然握着顾湘的赵高，会不会用更嚣张恣意的方法去逼迫顾林，直接对大秦的根基下重手呢？
顾林这些天在白鹭的家中，除了研究怎么给白鹭治疗身上的金属中毒和体虚亏损之外，还和白鹭、天玑一起分析了当下大秦的现状。
被赵高坑害的那些忠臣良将，一部分运气好，被顾林想办法救了下来，并且好好的隐藏着。
但是被这么折腾，大秦的元气有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赵高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这是077曾经和顾林说过的。
要是赵高自己都去边境吃风沙了，他那还会管顾林这颗棋子的死活？
而且赵高就在嬴政的身边，嬴政对顾林有没有猜忌和质疑，他虽然未必一清二楚，但是至少可以摸出来个大概。
所以，顾林把自己放在赵高的角度去看的话，一旦赵高被流放边境去陪嬴胡亥，第一步的动作一定是带上顾湘。
然后让顾林用类似于自爆的方式去祸害大秦的朝堂。
毕竟顾林一直以来卖官卖爵、栽赃陷害、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这种事情其实没少干，却在不久之前升了官，成了能在朝堂之上和李斯比肩的右丞相。
所以赵高一定会让这颗已经暴露了一半的棋子直接自爆。
以顾林自己的战斗力，他应该祸害不了文武百官所有人，但是死的时候肯定能拉上几个垫背的。
嬴扶苏看着顾林眉眼之间的愁色，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天玑。
天玑极轻的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顾林这才回神，却突兀的对上嬴扶苏担忧的眸色。
“师父，你……是不是犯了旧疾？”
顾林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更远的事。”
嬴扶苏眉心微皱：
“师父，想把赵高这个祸害连根拔起，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胡亥被流放时我特意派了人盯着，他只拿了几件衣物和钱财，被赵高蛊惑的证据一定还藏在府上。”
顾林抿了口茶，定了定神，才说：
“此时，我身不由己。”
“触怒赵高，并不是明智之举。”
嬴扶苏眉心的沟壑更深了，他沉吟片刻，才叹了口气道：
“若是师父身陷囫囵，无从脱困，不妨和父皇商讨良策。”
和嬴政？？
顾林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
关于嬴政为什么会那么信任原身，顾林大概知道是因为钦天监的预言，嬴政把他当成了那个身牵大秦国运的人。
但是嬴政和原身到底密谋了什么，顾林还是两眼一抹黑，半点记忆也没有。
要是商量的过程当中漏了陷，怕是赵高还没死，顾林就去等死后三十天的翻盘机会了。
但对上嬴扶苏疑惑的眼神，顾林只是轻声的落了一句：
“皇帝陛下身边未必就是全然安全的，而且赵高早就留好了后手，一旦他突然消失，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就算不是第一个，也得排前三。
嬴扶苏听完，也陷入了沉默。
顾林垂了一下眼，再抬眼时，已经把刚刚的思绪尽数压在了心底，决定旁敲侧击的推一推好感度任务的进度条：
“公子，你可还记得白鹭，白小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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