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还好吧。”赵嫣把脸放在膝盖上，看着她轻轻问。
“还好啦。”薛妮又喝了一口咖啡，“临走前的晚上，我妈把我拉到屋里，说我要好好的，和刘昊好好地过日子，我俩好他们就好——我知道，他俩现在就是不放心我了，我都成人了还让他们操心不好……”
“当然了，父母老了就是盼着儿女家庭幸福嘛，你还有什么要他们操心的呀……”
薛妮没看她，双手撑着地板，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灯，灯光模模糊糊的，慢慢地又好像有些摇摇晃晃，光晕一圈一圈的在慢慢扩大，后来又慢慢缩小……原来，是她眼睛湿润了。
她知道，妈妈说这话的意思，她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他们满意的女婿不是她喜欢的，看出来了她现在过的勉强——再怎么掩饰，她也是她的女儿，她怎么骗得过她呢——他们新婚还没半年呢，她就这么不开心了，但她谁也没说，就这么熬着，还天天装幸福给其他人看，给父母看，她看出来了还要配合着她演戏……
当妈的心里又怎么会好受呢？但现在，不是很好吗？女婿这么儒雅敦厚，事业有成，女儿又是年轻的舞蹈家，也有名气，又没有婆媳矛盾，女婿又这么爱她照顾她，多少人羡慕着眼红着呢！不是新婚都有磨合期吗？就连她和薛妮她爸，之前没有感情基础，不也是后来就好了吗？都有这个前例的，她女儿比她还要优秀还要幸运，肯定也能行呀……
于是，她只能跟她说，要好好的，碍着女儿隐瞒的心思，又想提醒她别轻易放弃这么好的丈夫，她又只能加句“你们好了我们就好”。她知道，女儿这么懂事，这么孝顺，会把话放进心里去的。
薛妮，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你会好好的吗？”
“我当然要好好的啦，都这样幸福了还有什么不好的呢？好多人都羡慕我。”薛妮算是内心屈服了，“倒是你，好好珍惜人家，别一直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把手搭在赵嫣的肩膀上，顺着她的肩头望向外边的日落，圆日躺黄云里，慢慢西沉，远处的山，雾蒙蒙地黛青，好像有薄薄的雾模糊着山的棱角，只剩一团深色的青烟。
只有这样温暖的色调，只有这样平淡朦胧的山色，才能慰藉到此时的薛妮。生活这样好，这样平淡，是该要继续的，为自己，更要为家人。
赵嫣望着她，心里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她没说出的话。她想问——
——“你是不是不开心啊？你肯定不开心啊，开心怎么是这副样子呢。”
——“薛妮，生活是你自己的，你感到勉强了，不开心了，就不需要去迁就其他人啊。”
——“你要不要，要不要跟他说清楚？”
“你……”
“什么啊？”薛妮转过身望她，她们眼睛对视，赵嫣却哽住了说不出话。
“你……有个打算就好。”赵嫣低下了头。
薛妮看着她，嘴角微微抿了一下，很快就松开，继续揽住她：“当然了，我现在就是要好好跳舞，过些时候再要个孩子，稳稳当当的就好了。等她长大两三岁的时候，我也教她跳舞，不让她那么早结婚，去世界各地演出，到处旅游。当然，她喜欢舞蹈的话就坚持，不喜欢我就不强迫她，开开心心就好，最好高中或是大学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薛妮一脸向往。
“嗯。这很好。”赵嫣点着头，一脸平和。真是想不到，从前看起来那么清高脱俗，自由地不食人间烟火的薛妮，现在也囿于家庭琐事了，也开始想下一代的事了，时间过得真快，就好像昨天她们还在读高中，一转眼，都在谈婚论嫁了。
是什么改变了她？不是与她丈夫的爱情吧。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觉得我俗啊！告诉你，过不了多久，你们也要考虑这个了，就连结婚，都是一堆麻烦事儿。”薛妮当然相信他们会结成连理，相伴一生，她明白他们现在的感情，除却年轻的心带来的激情，更多的是成熟的陪伴，照顾。而她与刘昊之间，什么都好，但就是少了相互的爱，这不是爱情。
但也能共伴一生。一眼看过去，她已经望到了余生的日子——与她从前所想的，一样，却又变了味儿。
“这样，你也赶紧些，以后我和老刘的孩子，也跟你和杨晓旭的孩子一起读幼儿园，读小学，读中学。”薛妮撞着赵嫣的肩。
“不敢想。”赵嫣想想都觉得不真实，笑着摇头。
“我记得，你之前是说想结婚，过洗手做羹汤的二人生活。这样看起来，你还真实现了。”赵嫣拍着她的肩膀。
薛妮没说话，凝望着她。
“你也觉得，我实现愿望了呀？”一个字一个字地，她问得很轻。
赵嫣也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点着头应答：“嗯……对啊，不是很好吗？”
“是啊……”薛妮看着她笑了起来，心里却涩涩的，“挺好。”
她笑着转回了头，看着地面。赵嫣也有些心虚，转回了头。她不由自主地低头扯着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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