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源又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等着下楼去接应。
看个电影，被苏玟整出了让人期待的仪式感。
顾源将一堆夜宵拎上来之前，从负二层酒窖拿了一瓶度数偏低的葡萄酒，苏玟早就迫不及待收拾好一处地方，垫上餐布。
把贵妃椅挪了个位置，两人窝在上面看电影的舒适感刚刚好。
看的是一部北欧恐怖电影，还是顾启帆前段时间推荐的。
暗黑的画面，需要调到最大亮度才能看清，顾源一边帮着拆螃蟹，偶尔抬起头看两眼，很多情节都错过了，老让苏玟在旁边儿当解说。
理由是他听不懂英语！
“傻蛋，这是丹麦语，下面那么大的中文字幕你看不见？”
顾源停下动作，直了直腰身，唇角轻扯的微表情泄露了他的憋闷，用鼻孔朝苏玟“嗤”出声，“我要是聪明点，还能被你拿捏了？聪明的男人是雄鹰，你会熬鹰么？驾驭的了么？只有像我这种熊一般的男人，才是你的顶配！”
苏玟瘆得慌，赶紧蘸醋吃了一口蟹黄压压胃酸。
“真不知道这蟹有什么意思，抠抠弄弄半天吃不上一口！往年有人送这些过来，都给佣人拿去分了，怎么也想不到此时此刻，我顾源居然为了这几钱肉殚精竭虑！”
苏玟吃的满嘴腥，也好心地往顾源嘴里塞两口，
“哪能跟您比？我上班见了世面以后才知道，原来虾和蟹可以长到脸盆大，吃起来会那么爽！以前，能吃上一盆小龙虾，蒸几个大闸蟹就已经算奢侈了，大少爷果然不懂我们底层人民的现状。”
顾源爱极了她这副眉飞色舞不饶人的样子。
“知道了，你这叫忆苦思甜！明天给你安排一只莫桑比克玫瑰龙，杨泰说有三十来斤，让你一个人吃个够。”
因为顾源老凑着跟她说话，原本听着发毛的音乐背景和渲染到位的阴森画面被打散的四零八落，变的寡淡了。
床头柜上摆着的湿纸巾被顾源拿过来，抽出一张把手擦干净，“过来，别再吃了，辣成这样，解个馋意思意思得了，这些都下肚，明天早上肯定要拉稀。”
脸对脸，仔细擦拭苏玟嘴角的油污，提起她的手腕，又把每根手指头弄干净，连指甲缝里都没放过。
郑重专注的眉眼落在苏玟的视线里，像极了那人……心中沸腾，想要亲近又畏惧，她再一次提示自己，这是顾源，是顾源，尽管看上去陌生，但他真的是顾源。
苏玟慢慢把头依靠在他肩上，沉溺于这种被爱和关注包裹着的糖衣炮弹里，周身没有尖刺獠牙，没有防备抵御，接近裸奔的虚弱状态下，只要这人有任何的恶念都能把她轻松给捏死。
“妈今天给我发了几段数字，说是从哪个易经大师那里求来的象数，念个七天病就能好。”
顾源吐纳了口气，把头挨向她蹭了蹭，“她是闲的，念几个数字病就能好，全国的医生都得下岗了！”
“她也是好心…同样都是当妈的，我那亲妈整天想着从我这边搞钱，人呐！看着差不多，本质上像隔着屏障似的，完全不是一个物种。”
顾源听着，边“嗯”边点头，似乎在鼓励她说下去。
一旦松懈下来，苏玟一发不可收拾…历年来对李岚的不满和愤恨尽数倾泄了出来。
“小时候没有对比，让我吃饱饭有衣穿，就感觉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哪怕爷爷奶奶不喜欢我，也没觉得多难受，反正我有爸妈，那时候真是单纯的可笑。”
“读小学那会儿，已经有了自尊心，鞋头穿破了补了又补，我妈就是不肯给我换双新的，说家里条件不好，有本事就跟别人比学习成绩，没多久，我就看到她从城里回来，给自己买了一件几百块的羊绒衫，这样的事，细数起来，发生过很多次，只不过，虽然难过，却没有真正往心里去。”
“小奇到我家之后，大概不是亲生的，李岚没有多偏向他，给口饭吃，捡些亲戚家孩子的衣服给他穿，因为幼儿园要交学费，硬是拖到义务教育的小学才给他上，相比自己的处境，我可怜他更多些。”
“苏旺出生以后，李岚的嘴脸就完全暴露了，连掩饰都没有，时常得意洋洋地说日子有奔头了，再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我跟小奇身上，偏心到连邻居有时候都看不下去，暗戳戳地点她，她怎么会在乎？说别人见不得她儿女双全，挑拨离间。”
“后来初高中住校，我是宁愿待在学校不回来，可我舍不得小奇……每周五晚上他都到村头等着，不能让他失望，小奇啊……只要一看见我，就开心的像个太阳，非抢着帮我背书包，个子小小一个，走在我前面甩着膀子，神气活现的……”
“……”
“……”
苏玟一股脑说到最后，有些是顾源知道的，有些是他第一次听说。
有关她的记忆拼图又找到了一角，依旧是有些压抑的沉重。
“口干了吧？我忘了问医生，也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喝点酒，算了，怕你发疯，我给你倒点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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