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衍尘知道沐熙南在跟踪自己。
他原本并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残暴的一面，才提前将她送回了家。
可是这个傻姑娘，好奇心太重了。
她看见了他对钟艾琳的态度，听见了他那些疯子一般的话。
南南一定生气了，才会叫他“时衍尘”，而不是“阿衍”。
可是，他明明已经收敛了许多。
倘若她不在场，那些保镖，或许真的要断掉一条胳膊呢。
时衍尘重生以来，一直清楚自己的心性。
他本就是恶种，只不过以前受到种种控制，才表现得人模人样。
褪去那些虚伪的外壳，与钟艾琳对峙的那个他，才是真正的时衍尘。
是如恶魔般，喜欢看别人跪在地上痛苦求饶的人。
只是，跟沐熙南接触得太久，他几乎忘记是这样一个人。
他对她表露出来的温柔与良善，不过是讨她开心，为了把她关进笼子里的手段罢了。
“南南，你怎么不说话了？”
被他捏住下巴的少女，眼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而她越这样，他就越想把她关起来。
想驯服她。
“我只是在想……”沐熙南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你那个帅气的司机小哥是怎么做到的。”
时衍尘：“？”
沐熙南认真求解：“他是怎么做到，咔嚓一下就卸掉别人一只胳膊的。”
时衍尘：“……”
“对不起呀阿衍，我就是太担心你了，所以偷偷跟着你们去了那个烂尾楼，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
沐熙南思来想去，还是没办法对时衍尘撒谎。
她不愿猜来猜去，猜他为什么突然变了一个人，猜他到底是不是穿过来的。
与其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暗自苦恼，不如跟时衍尘说实话，让他也跟着一起苦恼好了。
“嗯……”时衍尘松开她的下巴，垂下手来。
他没想到南南直接就摊牌了。
可是，她怎么能管别人叫“小哥”呢？
“他叫王新力，是王叔的儿子，不是什么帅气的司机小哥。”
“啊？”沐熙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道，“哦哦。”
“卸胳膊我也会，你要是想学，下次我教你。”
不过时衍尘比较在意的是，沐熙南对他的看法。
他下令断掉别人的胳膊，还用时博闻为筹码威胁钟艾琳……
南南一定觉得他坏透了。
“南南。”时衍尘五指握成拳状，眉眼间尽显小心，“你还喜欢我吗？只喜欢我吗？”
沐熙南斜着脑袋，双手放到身后交叉着。
“你猜。”她眼睛里有路灯照过来的光。
时衍尘不满她的回答。
她应该肯定一点才对。
少年垂下眼帘，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完全不像刚才在烂尾楼那般具有压迫感，反而带着几分孩子气。
“反正你只能喜欢我。”他声音很低。
时衍尘才发现，他太在意她的想法了。
太在意她会不会因为他的某一个举动生气，就此不喜欢他了。
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患得患失？
他怎么会对宠物产生这样的情绪？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沐熙南盯着他的睫毛说。
睫毛忽然扇动起来，半遮着的瞳孔完全露了出来。
“你问吧。”
如果她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对钟艾琳，他就装可怜，把上辈子钟艾琳对他做的一切都告诉她。
“你是这个世界的时衍尘吗？”
沐熙南直接问出来。
如果他是，那自然听不懂她在问什么。
如果他不是……
那么，是不是说明，眼前这个自称很喜欢她的少年，并不是因为受人设限制才对她好的。
而是发自内心地，只喜欢她一个人。
时衍尘瞳孔微缩，他没想过沐熙南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仔细分析了她话中的含义。
难道说……南南也是重生的？
所以她才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盛宇哲”。
所以她才会在之前的校友会上提醒他检查主持台？
所以她才没有变成上一世那样的恶种。
她变好了。
他却走上了与她截然相反的道路。
“那你是这个世界的人吗？”时衍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反问了沐熙南。
沐熙南眨了眨眼睛。
“我先问你的。”她心跳似乎变得不规律。
“我不是。”他答。
“我也不是。”她立马接话。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重要时刻，对他们来说，这一刻的相互坦白，既是深渊，也是救赎。
时衍尘被这个虚假的世界困得太久太久，原以为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的控制，可发现自己喜欢上沐熙南以后，他又以为自己成为了造物者的傀儡。
他几乎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要是他永远被控制着，没有自己的思想也就罢了。
偏偏他重生了，还有了自我意识。
这种感觉就像，身处无边黑暗，所有人都在沉睡，唯独一人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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