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躺在病床上的姜乐瑶，已是安安静静的嗜睡了三日。
她犹如一个精致的睡美人，等待王子的苏醒之吻。
可现实毕竟不是童话。
她能否醒来，决定什么时候醒。
依医生的意思，需要凭借她个人的意志力。
她是幸运的，人体重要的头骨没有摔伤，没查出重大疾病。
她是不幸的，这时候的医学设备，只能提供基础帮助，譬如维持生命特征，人体机能……
此时的医生，也不好判断她苏醒的时间。
她们最担心的一点，便是脑骨完好，而脑神经却受到损坏。
脑神经比人体的其他神经元脆弱，任何一点差池，都可能对一个人造成难以想象的灾厄和疫病。
而这一点需要根据患者表现出来的症状，以及结合一些辅助仪器检查，来综合考虑。
如今的姜乐瑶没醒，医生们很难去下判断。
另一方面，时间又过得很慢。
对顾言来说，每一分一秒，全是折磨的煎熬。
他这些天一直住在病房里，半步不曾离开姜乐瑶所在的病床。
唯一庆幸的，大概要数两人的家庭殷实。
至少钱这一块，不需要担心。
顾言怕自己粗心大意，再次造成不可挽回的疏忽，于是额外给姜乐瑶找了医院里最好的陪护，换了最好的设备和病房，最好的医生。
全部是最好的，只为将姜乐瑶照顾周全，等她安安稳稳醒来……
临近寒假，顾言给各自的学院请了一段假期。
工作这一块，顾言这两日联系过黎浩，全程交给他去负责，再无暇兼顾其他事务。
第五日清晨。
今天天气湿润，下了一场朦胧小雨。
庭院里的植物，数四季山茶花开的最茂盛。
顾言于正午时分，抱了一盆回来，放在病房床头柜。
盛开的鲜红花朵，驱散了冬天的寒意，带来一丝暖洋洋。
连过往的寒风，也悄然间多了少许余温，不再那般霜冷。
不过，顾言很快挨了护士的骂，责怪他私自挪动医院的公共财产。
顾言倒也不和护士争执，挤出牵强苦涩的笑容，表示等他们出院了，会给医院送几盆新花来。
护士瞧他情绪失落，没好意思笑笑，直说不用破费了，等他们出院，她再将这盆山茶花抱回原来的地方好了。
顾言听闻，一时不知该夸她尽职尽责，爱护公家财产，还是该感谢她为自己的钱包考虑。
摇摇头，难得阴霾散开了些。
年轻的护士大概是电视剧看多了，建议顾言多和姜乐瑶说话，讲述以前的美好回忆，兴许这般能将爱人更早唤醒。
她的建议，同时也是建立在老医生的一番话语基础上。
老医生说：
姜乐瑶现在的身体检查不出任何毛病，猜测有可能是她不愿醒来，不愿面对什么，那属于意识上的自闭抗拒，而非源于身体的缘故。
护士一直帮忙照顾姜乐瑶，自然也听到了这番话。
顾言沉默半天。
待护士离开病房，他凝视了那盆山茶花片刻。
随后尝试般凑在姜乐瑶跟前，深情款款端详她熟悉的面容，握住她的一只手，开始有一茬没一茬的、复述曾经的回忆。
他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时间线的逻辑。
回忆在开了口后，就像漫过盛夏的微风，轻盈吹拂，摇动串串风铃花，发出清脆的铃声。
铃声激荡空中的涟漪，唤出一帧一帧脑海中的记忆残片。
两人曾在乡下的篱笆院子体验过生活，和村里的老人种过菜，除过草……
午睡的操场，有两人捉夏蝉的身影。
教室的课桌，有折叠纸飞机的欢乐。
房檐的屋顶，有一起数流星的单纯。
长大后的他们，到过海边，脚踩南方的沙滩。
也去过云南的大理，攀爬蝴蝶泉，漫游巨龙之称的玉龙雪山，登临澄江的抚仙湖，从黄山云海，乘坐缆车而下……
回忆太多，一时间竟说不完。
病房里飘荡顾言孤独的话语，他这会彻底恢复了镇静。
不如说，除了镇静，他还能做什么呢？
护士回来，听见顾言的低语，她小心关门，懂事的退了出去。
病床上的姜乐瑶依然没有动静。
“也许，我们曾经都太不懂事，对彼此太过苛刻……”
就像花开于盛夏，却总是将凋零埋葬给了寒冷的冬天，雪上加霜。
“我们在关键的时刻，总是缺少交流，第一时间想到的，全是个人的感受。”
“我们会动怒，会自动忽略对方的付出，肆意指责对方。”
“我们在伤害对方，伤害最爱自己的人，同时也伤害着自己。”
“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矛盾和间隙，又有多大怨呢？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沟通几句就能解决的误会罢了。”
“怪我，我习惯把话深藏在心底，不愿与你说那些烦心事。”
“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我们心性都太高……”
“我后来应该听你的，早要个孩子……”
“乐瑶，醒来吧……”
“这一次，我们好好过……”
“过去的了，就让他往事随风吧……”
“别再纠结，折磨自己了，好吗……”
人生的一大难题便是沟通。
没有沟通，再小的误会也能无限递增。
有了沟通，再大的矛盾也有化解的可能。
顾言决定往后，不再逞强，不再压抑自己的想法，多和身边的家人交流，不止于去了解她们，也让她们了解自己。
无声的叹息，医生从外头进来，给姜乐瑶做例行的检查。
顾言起身，沉重的走向一侧。
转身的瞬间，一滴眼泪从姜乐瑶的眼角悄然滑落，浸入发间，消失不见。
她，是醒来听到顾言的话语，还是身体的本能在悲伤？
鲜红的山茶花，能了解少女的心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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