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乐瑶住院的第八天。
也是她终于醒来的第二日。
走廊外，顾言和主治医生面对面站立。
主治医生皱紧眉头，在不停解释什么。
顾言突然炸锅了，“间歇性失忆？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面对顾言咄咄逼人的气势，主治医生叹了口气，目光躲闪。
“这位家属，你先别激动，病人需要尽量避免情绪紧张、焦虑不安的情况出现，你切记注意，别轻易刺激到她……”
“和她保持平和的相处……敏感的话题暂时不要提及……”
“等她身体的各项数值回归正常，如果她的记忆还无法自然恢复，院方这边可以采取药物康复治疗……”
“但无论如何，病人现在最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
“家人的陪伴，永远是心理创伤、心理疾病最好的治疗方式……”
主治医生叮嘱了很多，可顾言完全听不下去。
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他只觉脑袋搅成了浆糊，真是验证了那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短短一个星期，在姜乐瑶身上发生的事，将他的情绪拉扯得起起落落，高低跌宕。
他整个人好像在坐过山车，悬在半空，一直没能回到地面。
主治医生离开，照顾姜乐瑶的年轻护士来到顾言身边，欲言又止道。
“顾先生，其实间隙性记忆在一些神经敏感，习惯逃避的脆弱人群里面，是比较常见的，只不过深浅不一而已。”
“任何大出血的昏迷，颅压高，甚至是普通的高烧都可能导致一个人，短暂失去记忆，恢复的时间有长有短。”
“可能下一秒就会想起过往，可能需要几天，也有几个月，几年的……”
“不过你放心，你爱人的情况不算严重……”
“你先回去看看她吧，病人她……又在发呆，不愿吃东西了。”
“只要活着，人生就不会缺少希望，不是么？”
哎……
听护士提及姜乐瑶，顾言的精气神恢复了些。
昨天姜乐瑶醒来的兴奋、激动、安心，在她表现出陌生的凝视，以及‘间隙性失忆’的诊断冲击下，统统一扫而空。
顾言不敢去想象她的心境。
但就像护士所规劝的那般。
人活着，希望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漫长人生，从来没有那么多的顺遂。
回到病房门外，顾言双手拍脸，整理好情绪，方推门走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姜乐瑶，平日健康的身子，迅速消瘦了下来。
那股虚弱无力的忧郁气质，肉眼可见。
她昏迷期间，单靠输送营养液维持体内的机能，加上医生推测，她应该有相当长的一段时日，没按时吃东西了。
这般的状况，全在意料之内。
顾言此刻除了心疼她，更多是懊恼。
他对她的关心和在意，始终欠缺。
“听护士说，你没胃口吃东西么？”
顾言轻手轻脚，来到姜乐瑶的病床前。
他突然的出声，惊吓到了她。
姜乐瑶发呆的目光从山茶花处挪回来。
她小心偷看了顾言一眼，旋即低垂眼眉，两只手交叠在胸前，表情怯弱，不敢和他对视。
顾言内心灰暗，端起床头柜的粥食，故作笑笑，“怎么，还怕我？”
姜乐瑶点点头，又摇摇头，两只手捏得紧紧的，不敢搭话。
“有什么话想说，大胆说出来，不用怕我，不愿意说的话，我要喂你喝粥了，你现在体质虚弱，不吃东西是不行的。”
顾言坐到病床上来，姜乐瑶像只受伤的兔子抖了一下，忍不住往床的另一端挪了挪，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或者说是害怕。
顾言很好奇，他此刻在她眼里的形象，是恶人，还是仇人？真的把他这个人的记忆，全部忘光了？
既然忘了他是谁，为何又会怕他？
顾言勺起一口鸡蛋粥，姜乐瑶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害怕极了。
“我，我自己来……”
她伸手，想接过顾言手里的粥。
可试探了两次，手又缩了回去，终究没敢碰他。
见此情形，顾言灰暗的情绪转为撕裂的疼痛。
沉默了良久，他忍不住问了出来，“乐瑶，你，究竟是害怕我，还是不敢见我？”
顾言低沉的声音，充斥哀伤，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姜乐瑶抬头触及他的哀伤眼神，无辜的瞳孔瞬间瞪大，一半源于恐惧、夹杂惊慌，另一半似乎是心疼，带着迷茫，不知所措。
她的眼眶忽然泛红，嘴唇煞白，仿佛失去了气血，娇弱道。
“你，你不要生气，我，我吃就是了……”
身子往前倾，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顾言见她怯生生的样子，莫名想捉弄她，可却没那个心情。
体贴喂她喝了半碗粥，姜乐瑶逐渐适应，双手间的忸怩与不安停了下来。
安安静静的喝了一碗粥。
每次抬头，她不经意撞见顾言的眼神，总是难掩慌乱，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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