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卫灵儿的贤雅书吧迎来了第一位要求包场的贵客。
来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暗色调的锦衣华服、镶金挂玉，身形健硕硬朗，腹部微微发福，白玉盘似的的脸庞已失了棱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双下巴，目中却是炯炯有神，不失深邃。而爬满嘴角眉梢的细纹褶子，又簇起了一个弥勒佛般的慈爱笑颜。
被宫斗多了，卫灵儿条件反射般地起了疑心，这一脸和善的笑脸背后，有啥阴谋？
还没等她想明白，两个金元宝便“咣当”一声摆到了桌上，直接闪瞎了眼。
艾玛！这就是所谓的……低调的奢华？
卫灵儿笑眯了眼，好不容易练就的那点儿警惕心瞬间被抛诸脑后。神似弥勒佛般的慈眉善目，能有啥阴谋？
“即刻起至酉时书吧打烊，点歌提问不限次，水伯伯你请随意。若是不嫌弃我们书行的粗茶淡饭，小女子亦可附赠陪吃午膳的服务哈！”
对上卫灵儿那张意气风发的谄媚脸，水老爷嘴角直抽。他明明只是自我介绍姓水而已，不叫郎君不叫老爷，这叫伯伯是怎么个意思？又不是你卫家的亲戚！
“卫少夫人，我家老爷喜静不喜闹，”跟在水老爷身后的老仆轻咳一声，把“老爷”这个关键词着重咬了咬：“今日在此品茶读书，只想图个清静……”
“好说好说！”领会意思，卫灵儿立马乖巧地接口：“今日贤雅书吧整个场子都是您二老的，夏爷爷您就放心吧！”
噗！夏金暗中一口老血，他不过是有点儿少白头罢了，怎的就成了爷爷？
眼瞅着比自己小一岁的夏金都被叫成了爷爷，水老爷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不再纠结，他微微摆手制止了夏金那张臭脸，笑呵呵地坐下来研究起了茶单。
卫灵儿热情推荐：“这款山菊枸杞茶最适合夏日饮用，清火不伤胃；或者这款茉莉红枣茶，可补血益气、排毒养肝，有安神解忧之效……”
水老爷微微点头，手指刚按在茉莉红枣上，就听卫灵儿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最适合老人家养生呢！”
咳咳，老人家？
水老爷脸上一僵，不动声色地把茉莉红枣给了夏金，又给自己点了杯山菊枸杞。
“得嘞！”卫灵儿交代翠儿去泡茶，自己则继续亲力亲为她的五星服务：“这是本书吧的歌单，水伯伯您相中了哪首尽管点哈！”
水老爷接过歌单顺手摆在手边，笑得意味深长：“呵呵，早就听闻这里的曲子新颖别致，唱腔独特，我今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卫少夫人不必保留，从第一首开始，挨个唱了便是，水某必当洗耳恭听。”
“好嘞！您二老先坐哈，小女子这就去准备演出！”卫灵儿开心不已，隐约找到了开演唱会的小小成就感。
于是，翠儿端着泡好的花茶再进来时，卫灵儿早已坐回珠帘后，抚琴唱了起来。
水老爷微眯着双目，配合着歌曲的节奏，手指不自觉地轻点桌面，时不时地啜一口花茶，那叫一个沉醉享受。
就这么一个爱听，一个爱唱，水老爷成了贤雅书吧的常客，一来二去，卫灵儿赚得盆满钵满，喜笑颜开，两人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水老爷是真喜欢听卫灵儿这些改编后的现代歌，尤其是那些直白的唱词，恨不得每个字都要跟她探讨一番，还要她抄写下来带回去。当然，卫灵儿很有自知之明地找借口缓了一天，晚上回去缠着卫子渊，依着她写的狗爬字，重新抄了份交差。
“你这字……”卫子渊简直不忍直视。
“哎呀！术业有专攻嘛！”卫灵儿厚着脸皮找借口：“伦家再美也不能哪儿哪儿都完美啊！总要给别人留点儿活路不是？”
“我是说……”卫子渊一脸的嫌弃：“写得丑也就罢了，你这错别字也太多了吧？不是号称小学霸么？怎会学成这样？”
卫灵儿无语凝噎，竟敢质疑她的学霸地位？不能忍！
于是，不满不忿的教导主任模式再次开启。
不小心捅了马蜂窝的卫大少爷，被迫听她传授未来的教育内容和学堂形式。刚开始还听得兴致盎然，无奈卫灵儿好为人师起来就是个收不住的主！直熬到夜色深沉、眼皮打架，才总算放过他。
可此时已不便再找借口回书房，于是，苦逼的卫大人不得不再次睡了一晚桌子。早起上朝时，他不仅没人服侍着洗漱更衣，还得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免得吵醒那个不省心的丫头，又遭白眼。
卫子渊暗暗发誓，再招惹她，就去死！
一日傍晚，水老爷一连听了几遍《凡人歌》，忍不住感慨：“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还真是，话糙理不糙啊……可惜，世上又有几人敢于承认？”
卫灵儿插嘴打趣：“也有能坚守道义第一的，那是圣人，所以这歌是专门唱凡人的，凡人歌哈！”
水老爷苦笑：“问题是，这世上又有几个真圣人呢？明明凡人一个，却又要摆出个圣人模样……”
卫灵儿替他总结：“这就叫，挂圣人羊头，卖凡人狗肉。”
“你说话倒是直接！”水老爷笑了：“看来少夫人也是通透之人啊！”
“不敢当！不敢当！”卫灵儿谦虚摆手：“我只是脸皮比较厚罢了，或者说，有自知之明，可以踏踏实实当个凡人。”
“通透的凡人，也是智者呵！”水老爷的神色有些落寞：“其实，最讨厌的，不是凡人自己不通透，而是非要拉着你一起不通透。个个都把仁义道德挂在嘴上，还要逼你与之为伍，做个伪圣人。”
“唉！道德绑架呗！”卫灵儿也跟着叹气。
“你这用词都哪儿学来的？”水老爷被她逗乐了：“听着新鲜，却又贴切！”
卫灵儿讪讪一笑：“自己瞎编的，嘿嘿嘿！对了，水伯伯还要听哪首？灵儿唱给您听！”
水老爷反问：“你这儿的曲子，还有我没听过的么？”
卫灵儿狡黠一笑：“就知道您都听腻了，我这儿昨日又新谱了首曲子，水伯伯可有兴趣？”
水老爷果然兴致高涨：“快！唱来听听！”
卫灵儿清清嗓子，伴着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琴声，一个苍凉厚重的旋律悠悠响起：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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