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两天，小舅爷和四个表舅到了青山大队，他们带来了几口袋刚收上来的山货，还有自家产的山药、南瓜、绿豆等杂粮瓜果，当然不缺野兔山鸡这些野味儿，还有一根老大的野猪腿。
保众进门就直奔小可，屁颠颠地捧了一对獠牙献宝：“小可，我专门给你留的，厉害吧？”
对于小男生来说，评价喜恶最常用的就是‘厉害’，喜欢的就是很厉害。
这对獠牙有七八厘米长，很有气势。
小可接过来，甜甜地道谢：“是很厉害，谢谢小表舅。”
心里则是在想，之前施重他们打了几只狼，给了她几颗狼牙，她随便收在箱子里了，既然小表舅喜欢，她不如打磨一下，弄个吊坠给他戴着。
娘家人来了，王绣自然是欢喜无限的，忙忙活活地炖鸡、炖肉，招待亲人。
小舅爷和表舅们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卸了东西，就去自己找活儿干。
保群最小，把哥哥们扳倒的水缸刷洗干净，保军保群挑水、提水把水缸装满。
保民则跟着小舅爷前前后后转一圈，看房屋、院墙、门窗、排水道，检查一遍，小舅爷把这些活儿交给保民来干，他自己则直接抄起把铁锹去了院子外，掏粪。
小可她们搬家前，房屋和茅厕都是修缮过的。
许多社员家的茅厕是连着猪圈的，小可家没养猪，也没挖猪圈，厕所临墙而建，在墙外挖了一个大大的化粪池。
用了这一年多，也该清理清理了。
王绣追出去：“大热天儿的，你别捣鼓这个了。”
小舅爷却不在乎地挥挥手，弯腰掀开盖子，开始干活儿。
天热，味儿特别大，在屋里的小可都闻到了。
她翻出一个口罩，哒哒哒地跑出去送给小舅爷，谁知小舅爷根本不领情，摆摆手笑着说：“我不用。”
小可才不管，摒着呼吸走过去，拽着小舅爷的衣角让他蹲下，她给他把口罩戴上，又调整好鼻夹。
有了这个口罩，冲出来的臭气没那么令人窒息了，小舅爷弯着眼睛朝小可笑：“嗳，还是小可孝顺。”
小可点点头，哒哒哒地跑走了。
不行，再不走，她就要窒息了。
那边小舅爷把活儿干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王绣赵莉也把饭菜做好了。
扣好盖板后，味儿渐渐散去。
正好借着功夫，让小舅爷去后院洗了个澡。
小可拿出一条基础款的短裤T恤来让小舅爷换上，小老头儿洗的干干净净，还有一点点香皂的味道，终于可以坐下来吃饭了。
赵莉取了一瓶酒出来，递给小舅爷：“让小舅受累了。”
小舅爷挥挥手，咧嘴笑道：“给自家干活儿，不用说这些。”
不过，酒还是很喜欢地。
小舅爷接过酒瓶打开，先凑到鼻子底下深深地吸了几口，脸上更是笑开了花，连夸了几句：“这酒好！好酒！”
王绣白了弟弟一眼，给他盛了一碗鸡肉，一根鸡大腿肥肥嫩嫩的，特别显眼。
“我们早就说好了，直接给生产队，到时候让他们来挑……你说说你，受累没个够是吧？”
被姐姐数落着，小舅爷也只是嘿嘿笑。他知道，姐姐这是心疼他呢。
旁边的保众笑嘻嘻插话：“姑哇，我爹要不是抢着掏粪，哪里捞着这身新衣裳呐！”
王绣直接拿筷子敲了他一记，笑骂：“都买好了放那了，他不干活也是他的！”
众人都笑，只有保众捂着头哎哟哎哟叫痛。
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小舅爷喝了几盅酒，自己去儿子们屋里睡了一会，半下午起来，用扁担挑上米面粮油，还有王绣给娘家人买的做的衣裳，脚步匆匆地赶回王家庙了。
晌午，赵莉就把王家小舅爷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天热，太阳足，晾在院子里很快就干了。
王家小舅爷是换上自己的旧衣服离开的，不是因为不舍得穿新衣，而是因为要爬山，短裤短袖根本不行，树枝子草棵子，能把皮肤都划伤。
晚上洗澡，王绣又拿出一摞T恤、短裤出来，给四个傻小子：“拿去，你们的。”
“哇，都是给我们的？姑姑你太好啦！”保众的嘴巴最甜，喜滋滋地拍了一顿马屁，捧着衣服回去了。
保民和保军要成熟许多，都有些不好意思，说他们暑假前做的衣服还很新，不用花钱买衣服。
王绣笑着看两个越来越出息的侄儿，道：“针织厂处理的，没花多少钱。”
这些基础款的T恤短裤，没有品牌附加值，也没有花里胡哨的印花、设计，价钱真的不算贵，但小可挑的都是高支精纺长绒棉产品，也不是地摊价就是了。
当然，这些她也没必要告诉王绣，是以王绣说起来，特别真诚，让王家几兄弟都信以为真了。
王绣又补了一句：“你爹他们和你哥哥们都有。”
被戳破了心思的保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之前，在姑姑家读书，他想的还是爷奶和爹娘，这趟暑假回去，看到大哥二哥每日下地上山的辛苦劳作，他们突然生出点儿心虚——一样是姑姑的侄儿，他们四个都来读书、种蘑菇，两个哥哥却没有这个待遇。
他怕哥哥们对姑姑生出怨忿之心。
保民将弟弟的表情看在眼里，这才发觉自己忽略了弟弟的心思。
他让保群保众小哥俩先去洗澡，自己和保军回了西厢。
“你穿上试试，不合身好拿去让姑给你改改。”
保军答应着换衣裳，保民在旁边坐着，慢悠悠开口，道：“你不用担心大哥二哥，他们是没赶上好时候，耽搁了，怨不得家里大人，也怨不得咱姑。”
保军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接话。
保民继续道：“你不用想太多，我又不读书考学，学一些本事，大哥二哥只要愿意学，我一定教会他们，他们种出来的蘑菇我也可以替他们销售。只要他们愿意，我不会撇下他们不管的，你只管好好念书，争取考学吧。”
“哥。”
保民排行老三，人前保军都是和保群保众一样叫三哥。但在人后，只有亲哥俩的时候，他更愿意直接叫哥。
“我真的能考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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