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碗浊酒入喉，她很豪气的蹭蹭下颚上的酒：“我跟你说，今天我算是做了一次自己。”
“就、就这样。”她把鼻涕狠狠蹭在袖子上，哈哈大笑道：“这个动作都算是忌讳！要挨罚的！”
我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愿意用禁足几年的代价来换这一个普通的夜晚。
她就像一条积淤已久的大河，心里的压力早已是山呼海啸。
如果不能打开泄洪口，等待她的只有决堤。
这个被人调换命运的女孩，只能饮酒，只能狂欢，只能把从前的禁忌都挑战一遍。
对于她而言，这大概是唯一的自我救赎。
夜半时分，我已不胜酒力，可山女举杯的频率完全没有受阻。
“来，最后一碗！”山女仰头咽下：“喝完这一碗，我们就彻底再见啦。”
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再见？时间还早吧？”
“当啷啷……”
石碗被山女丢在桌子上，滴溜溜的打了几个圈。
“我已经被拘禁这么久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限制我！不能轰轰烈烈的活，那就轰轰烈烈的死！同样是人，凭什么我要替人当奴隶？”
这话让我酒醒大半，连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明天我会送你走。你离开寨子，我离开这个世界。”
我有些错愕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难怪她主动给自己的禁足加时间，她从那时候起，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所以，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对她已经没了意义。
“你还这么年轻，就这么离开，太可惜了。”
山女淡然一笑：“我要谢谢你的。”
“在没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她靠在石壁上，两眼望着黑压压的洞顶：“我从来没喝过那么好喝的羊肉汤，是你让我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
“我也没想过，只是因为一碗汤，一碗酒，就可以让我禁足三年。”
她慢慢收回目光，两眼紧盯着我：“你们唾手可得的事，我要用三年做代价。如果你是我，你怎么选？”
她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是自责。
如果她因为一碗平平无奇的羊汤而选择结束自己，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安生。
我清清嗓子，轻声道：“按我们江湖道，一起喝了酒，就是朋友。”
“对！是朋友！”山女很认同这个身份，忙不迭点头应和。
“朋友不能见死不救。”我很认真地望着她：“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可以想个办法，你既不用受囹圄之苦，也不用自我了结。”
山女噗嗤一声就笑了：“你还挺重情义。”
“江湖的杆子没钱没势，全靠一股子仗义！”我重重拍着胸脯子：“没这点担当，甭说自己是老海！”
然而，她只是轻轻的摇头：“路确实有，但是算了吧，出不去的。”
“你说，我听听怎么个出不去。”
山女朝我摆摆手，走到房间最里面，这个位置有个天窗，正好能看见山后的一角。
“看见这条河了么？”山女指着宽阔的水域：“这条路藏在水里，出得去？”
我顿时有些狐疑：“路在水里？真的假的？”
“大概率是真的吧。老辈人的说，这是避险路，如果寨子遇到灭顶之灾，可以从这跑出去，再不济，能给寨子留下个根基。”
这话听起来确实有些捕风捉影，可无风不起浪，没有绝对的空穴来风。
我低头思索片刻，问道：“这话是谁传出来的？”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这么说啊。”
我摇摇头，继续帮她分析：“既然是路，那肯定有人修吧？而且，你们这一辈的人，肯定有人知道入口，否则真出事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入口在哪，还不是等死？”
“这个我知道！”山女很笃定的回应道：“这条路是巴颂的爷爷修的，巴颂也是唯一知道出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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