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割鹿宴,天下入鼎镬。
许多亲身参与昆仑决战的人尚未察觉,自那日起,他们的命运便已被端上餐桌,标上了价码。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随着战事落幕,部分派门已带着一身伤疲与各自的心思,陆续撤离这片苦寒之地。
万象天宫废墟之外,一处背风的雪谷却另有一番气象。正天盟的盟众并未随众离去,反而于此聚集。
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耸立谷中,两排灯盆熊熊燃着火焰,映照着随风招展的正天盟大旗。
高台上仅侧方留了一把座椅,结束了那场分鹿盛宴的越苍穹,此刻正安然坐于其上。他双臂环抱,眼眸微阖,似在假寐,又似一头收敛了爪牙的雄狮,虽静默不语,其存在本身已足以镇住全场。
高台正中,立着数道身影。为首的正是司天台的贪狼,曾经慕紫轩的副手,其人身姿挺拔,气息沉凝。
在他身后,恭敬侍立着两名内侍打扮之人,其身着宫中制式的绛色袍服,手捧仪仗,低眉顺目——看起来是朝廷中专司传旨的天使随从。
而台下,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潮,正天盟盟众不时指点着高台上之人,窃窃私语之声在寒冷的空气中低回。
若居高临下的看,那交头接耳、攒动不休的一颗颗人头,便像一枚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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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之,便是居高临下的那个人,而棋子,此时也盘在他的指端。
而与谷中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远处一座覆雪的高峰。
沈奕之便在那高峰之上,临风而立,黑衣如墨,玉带束腰,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冷冽。
他一手中托着一贯捧在手上的袖珍棋盘,另一手轻抚棋子,用这种方式整理思绪,棋子温润,却在他指间弥漫着无声的寒意。
他是局外人,观棋不语真君子,但他也期冀着棋局接下来的走向,所以来此观视。
恰此时,身后积雪微响。
一道揶揄声音随踏雪声一并接近,“打仗时不见你的踪影,仗打完了你来得倒快,你这儒门公子,当真会明哲保身。”
声至人至,来者儒衫飘逸,步履从容,正是儒门另一位俊彦,许听弦。
不需回头,沈奕之也知来者是谁,他目光仍落在下方,声音平淡无波,反诘道:“你若知晓明哲保身,剑皇的宴请,你就不该拒绝。”
许听弦行至他身侧,与之并肩而立,一同俯瞰谷中景象,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道:“华章儒府说是门派,不如说是学府,学成之后,去留随意,剑皇想邀我代表华章儒府赴宴,但华章儒府的立场,没有人能代表。”
剑皇宴请各派,却无华章儒府之人,现在看来,是许听弦推辞了。
沈奕之不予评价,似是早已料到。他侧目在许听弦身上短暂停留,忽突兀道:“你又穷了?”
相较上次见面,许听弦依旧是那身儒衫,衣服虽整洁,却明显浆洗褪色,原本身上尚有一个翠玉小坠,算是全身唯一一个饰物,此刻也已不见。
不说还好,一说许听弦面上又泛出愤愤之色,“你来评理,我虽把玲珑珍阁借我的法器一次引爆了,但这是为了对抗六道恶灭,当属公耗才是,她怎能算我一人头上!”
却说先前为应对人间如梦阵,张惯晴曾给了许听弦一袋法器,为在阵中设局伏杀晏世元,许听弦将法器引爆,哪想破阵之后没几天,前几天张惯晴又带着账单找上门,说是奉了阁主的命令来讨债,这真是让他无处说理去。
似是乐见许听弦倒霉,沈奕之闻言,冷峻的面上唇角微乎其微地抬了半分,又转瞬恢复,道:“玲珑阁主好快的动作。”
许听弦一时未解其深意,下意识追问:“什么动作?”
沈奕之已将视线重新投向远方,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道:“自是……讨债的动作。”
许听弦感觉他话中有话,还未细想,忽闻剑气破风,下一瞬,一道身影自天而降,惊起积雪纷扬,秫秫雪落后是一道俊拔身影。
看清来者后,许听弦一边扫开迸溅而来的积雪,一边没好气的调侃道:“呵,我道是谁呢,这不是先诛天道之主,再战道扇无双的应飞扬吗?怎去剑皇那赴宴没吃够,还跑来这荒山野岭的吃风?”
与许听弦早已相熟,应飞扬对他前面的话权当夸赞,只略一扬眉,算是回应他后面的话:“剑皇有宴请?”
“你不知道?”许听弦微微一怔,要说在这次决战六道中,应飞扬可谓居功厥伟,剑皇要是没宴请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嗯……刚睡醒。本想着该离开了,看到下面聚了这么些人,便又来看看。”应飞扬面上露出几分窘色。
原来,应飞扬自与纪凤鸣告别后,便感困意席卷。这也难怪,自独入天道净业阵后,他转战千里,屡对强敌,除却伤重昏迷外,几乎没睡上个囫囵觉,已近油尽灯枯。
本全靠一股“气”撑着,战斗结束后,“气”也就散了,让他连下山的劲儿也无,直接钻进了半塌的废墟里睡了一觉,从天亮睡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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