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栖睨见洛鲸贝双手叉腰，四指均朝前，在腰部两侧有规律地点触。
而他的眼神，正在示意她看向自己的双手。
眨眼间，心领神会。
“我看过的，是两侧都有。”岳栖急急补救出答案。
主任正在继续翻阅病历，听到她的回答，嗯了一声。
然后，又严厉地点评道：“你刚才汇报的时候只说了一侧输尿管结石，另一侧的肾结石没有提及，这样可不行。”
岳栖惭愧地低下头，“我知道了，今后一定注意。”
菜鸟就是菜鸟，岳栖暗中狠狠怪责自己。
查看病历时，她只顾着看、背第一诊断，这个病人的超声报告她也只看了第一行的“右侧输尿管结石”，顺道瞅了一眼“右肾积水”，再往下就草草掠过，可以说是相当不严谨。
细节决定成败，医学尤其如此。
不够细致全面，自然印象不深，所以被主任一问，她便懵头转向的。
岳栖非常后悔，但也很快就有了计划。
病房里针落可闻，岳栖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主任沉吟着，再度向她抛出问题。
每周的教学大查房，“老刘问问题”的经典环节令无数医护头炸毛。
“那你再说说，既然两侧都有结石，为什么患者只有一侧有症状？”
岳栖猜了个答案，但她没有把握，刚刚作弊的心还在小火上熬着呢。
底气不足，她抠着手指，惴惴不安，实在张不开嘴。
“主任，她昨天才进科，恐怕答不上来。”小林从旁轻语一声，替她解了围。
“昨天才来啊，你是本科生还是研究生？”老刘问岳栖。
岳栖肃然答：“我是肾内科的硕士。”
老刘恍然，“哦，肾内科的，专硕？”
岳栖点头称是。
“好，你既然来我们科轮转了，那就要用心掌握我们科的知识，毕竟咱们两个科联系可是颇多啊。”老刘说着对洛鲸贝努努头，一脸慈祥，“洛医生现场教教吧，学生们都好好听听。”
洛鲸贝旋即双手插兜，挺直了身板，“由于右侧输尿管结石引发了梗阻，右肾出现积水，所以病人会有右侧的症状。”他熟练地解答，“而左侧只是单纯的肾结石，体积小而且位置固定，没有继发的梗阻及感染，因此没有症状。”
其实刚刚岳栖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怕错不敢讲。
她颔首点头，“我明白了。”
洛鲸贝微微一笑，岳栖恭谨的乖巧，总是很能令人满意。
老刘的目光停留在病历上。
三秒后，他仍意犹未尽，“我再问问同学，你既然看过报告，那说一说两侧结石的大小吧。”
临床超声报告的结果分为两个部分：一是详细描述，会精确地写出器官及病灶的各项数据；另一是诊断描述，只有诊断结果。
老练的医生通常是看详细描述的部分，就像看CT和MRI时一定要看片子一样。岳栖初出茅庐，只知道看诊断，最终必然落入主任的“圈套”。
“这个——”
她刚要弱弱地回答没有仔细看，却在余光里又瞥见洛鲸贝的动作。
此时，他的双手已经从白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来，仍旧和先前一样，卡在两侧腰间。
只不过，随着他弯曲的手臂故意前后晃悠，岳栖注意到了细节。
洛鲸贝放置在左侧腰间的手伸出五个手指，放在右侧的手比出“九”的手势。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左侧大约5毫米，右侧大约9毫米。”
如此理直气壮地作弊，岳栖说不上有多嫌弃自己这张厚脸皮。
但是，又禁不住为能顺利过关松下一口气。
毕竟，主任严厉，教学过程不讲情面。
众目睽睽下一问三不知，总是被训示，实在丢人。
她可没办法当作全无所谓。
洛鲸贝大概也是深悉主任的习惯和脾性，才愿意出手相助，终归谁也不希望自己带教的学生过于糟糕吧。
“嗯。”老刘翻着病历，目光仍停留其上。
他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
“我补充一下，这个病人超声结果：右侧输尿管结石9乘以6毫米，右肾积水；左侧肾结石是5乘以4毫米。“洛鲸贝很快接过话，防止老刘发难。
岳栖服气地看过去，眼神肃然起敬。
“好，那你的意见呢？”老刘看向洛鲸贝。
“入院主要是处理输尿管结石。”他从容地回答，“肾结石先用药，还有嘱咐病人锻炼，促使其自行排出。”
老刘认可他的处理意见，和病人寒暄了几句，带着大部队绕过5床，开始查6床。
6床是古庄医生的病人，他们组没有实习生，相应地，主任进行得比较快，主要是明确患者的病情和确定治疗方案。
进入下一个病房前，老刘沉思着，驻足在走廊上。
这下，所有人都跟着停下来，围成半环等着主任示下。
老刘挺了挺腰板，双手背向身后，“我快速说两句啊。”
“我们是教学医院，带教实习生也是我们的工作。”他扫视了一圈同仁，“你们每个组的带教医生要用心教，教学秘书也要认真管起来。”
他喘了口气，继续语重心长地说：“今后，我们老了，就轮到这些后生们做主力，他们越优秀，我们才越踏实嘛！”
几名资深的年长医生连连称是，教学秘书的嘴巴更是一刻没停过。
“好的，好的。”
“知道了，主任。”
“是的，是呢。”
岳栖不经意觑到洛鲸贝，他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忽然就故意撞进了她的视线里，痞痞地扬了回眉毛，又撇了下唇缘，一瞬即逝，不着痕迹。
今天的教学大查房，在洛鲸贝的精巧掩护下，岳栖基本顺利通过了主任的魔鬼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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