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茶壶一盏，茶杯三个。
独孤荧在狭小的房间转了一圈，然后坐在床边。
破床似乎不抗用了，咯吱咯吱响了下。
独孤荧坐了半个时辰，然后起身离开。
出了院子，重又上锁。独孤荧骑上马，继续沿着小巷子往前。
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家冒着热气的小店。
来到近前，见小馆门上挂着“烫豆腐”三个大字。
这会儿已过了饭点儿，馆子里并无客人，只有个系着围裙的妇人，在抹桌子。
馆子门口有个小女孩儿，扎着俩羊角辫，脸蛋红红，正弯着腰，弓着背，不知道在干啥。
“你在玩雪？”独孤荧下马。
女孩儿依旧弯着腰，头都快碰到地了，她歪着头，打量独孤荧，然后小声说：“嗯。”
她一说话就露出长了一半儿的乳牙，而且表情正经，像是大人一般。
“你家门口都没雪了，你玩什么雪？”独孤荧用逗小孩儿的语气问。
“你知道没雪，还问我是不是在玩雪？你把我当小孩子嘛？”女孩儿十分正经。
独孤荧笑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先说你叫啥？”姜小雨站直了，俩小手揣袖子里。
“我复姓独孤，单名一个荧。”独孤荧说。
“复姓是啥？赢？输赢的赢？”姜小雨不懂。
“复姓就是姓氏是两个字，荧是天上星星的那个荧。我这一辈，都是以星辰起的名字。”独孤荧似乎颇有谈兴，还伸手指指天。
姜小雨皱眉，她听不懂，“星星也没荧字儿呀……”
“你叫什么？”独孤荧又问。
“我叫姜小雨，下雨的雨。”姜小雨说。
“名字不好听。”独孤荧撇嘴摇头。
“你名字好听！”姜小雨来气了。
“比你名字好听。”独孤荧笑笑。
“我比你名字好听！”姜小雨真来气了。
屋里的姜三娘听到女儿瞎喊，出来一看，倒是吓了一跳，赶紧拉着姜小雨就要跪下行礼。
“不用。”独孤荧轻轻一抚，道：“还有热豆腐吗？”
“有有有！”姜三娘赶紧回答。
“来一碗吧。”独孤荧走进小馆子里，随意坐下，也不嫌弃。
姜三娘不敢大意，立即盛了满满一碗，恭恭敬敬的给独孤荧端上去。
“听说你家的韭花酱是一绝，为何没有给我放？”独孤荧笑着问。
“怕贵人吃不惯……”姜三娘不自然的笑。
韭花酱是穷苦人冬日吃的，驱寒生热，又能佐味儿，却会留有口臭。
“放。”独孤荧说。
姜三娘赶紧拿来勺子，给独孤荧添上韭花酱。
独孤荧低头吃热豆腐，姜三娘在旁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倒是姜小雨一直揣着手，歪着头，看独孤荧看个没完。
一刻钟后，独孤荧终于吃完，连汤都喝完了。
“不错。”独孤荧评价。
“不敢不敢……”姜三娘只觉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独孤荧没再说什么，出了门，登上大白马，拢拢斗篷。
“你还没给……”姜小雨话还没说完，姜三娘就立即捂住了她的嘴。
独孤荧看向姜小雨。
姜三娘立即道歉，“贵人，小孩子不懂事儿，您别介意。您给咱南城百姓出头，以后日日来吃豆腐，咱们也不能要您的钱。”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独孤荧笑笑，随即又道：“只是今日出来的匆忙，确实忘记带钱了。”
“赊……”姜小雨刚蹦出一个字，又被姜三娘堵住嘴。
“这样吧。”独孤荧笑笑，“一碗豆腐，算是拜师礼了。”
“拜……拜师……”姜三娘一时间没听明白。
独孤荧轻轻伸手一捞，姜小雨立时飞起，落到独孤荧怀前。
姜小雨吓坏了，只觉得屁股下的马鞍硌屁股，当即大喊：“放我下来！”
“不放，我以后就是你师父了。”独孤荧似乎也来玩兴了，笑嘻嘻的锢着姜小雨。
“娘！快救我！”
姜小雨俩手终于从袖子里拿出来了，朝着姜三娘扑，眼泪哗啦啦的下，“娘！快救我呀！我不要当学徒！当学徒累死人！娘！我不当学徒！”
“谁也救不了你！你还得改名字！”独孤荧很开心。
“我不要改名字！你才改名字！你叫独孤输！”姜小雨拼命挣扎，“娘！我不要当学徒！呜呜呜……学徒没工钱拿！”
马蹄哒哒，姜小雨的声音渐不可闻。
姜三娘擦着泪，垫着脚遥遥的看着，待消失不见时，她才回过头，看向顾衍家的方向。
雪又飘飘洒洒的下，这可能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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