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是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孙殿英本稳坐于一旁，没有一丝烦躁。可忽然间，他整个人抖如筛糠，眼泪鼻涕横流，不时挠着自己的脑袋，甚至揪下大把大把的头发来。他全身青筋暴起，苍白的脸又憋得通红，在这阴森的墓下，活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明眼人都明白，这是孙殿英的烟瘾犯了。跟了孙殿英时间较长的士兵都知道，这孙军座好抽大烟，平常隔三差五断不了要来几口。为此他甚至在军中设了一“烟官”的职位，平时的职责便是备着大烟寸步不离跟着他，以便他能随时随地来上那么一口。
只是孙殿英此次匆忙下墓，虽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低估了这裕陵的凶险，身边的烟官早已失散，此刻他浑身难受，有如百爪挠心，万蚁啃食，坐立难安。
他忍不住喊道：“烟官，烟官，给我来一品福寿膏吃。”
可烟官早已失散，哪有什么大烟能供他。
一旁的王大宝尚在悲痛之中，见孙军座如此痛苦模样，忍不住上前劝阻道：“军座，那位烟官小兄弟此刻尚不知去处，这鸦片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不如趁这个机会戒了吧。”
王大宝这句话情真意切，他祖上世代务农，本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归的生活。可如今这乱世战火连绵，他和弟弟为了一口饭吃加入了孙殿英的队伍。他本是乱世一草芥，不知道什么时候说没就没了。
可王大宝从来都没有想过，那统领着几万人队伍，高高在上的军座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甚至还知道自己的外号，这如何不让他受宠若惊。他的弟弟惨死，他看着孙殿英痛苦的模样，是发自内心的将孙殿英当作了自己的亲弟弟，是真心希望孙殿英能够健康平安。
“你说什么？”孙殿英扭头看向王大宝。
王大宝往前近了几步，如同哥哥般握住了孙殿英的手：“军座，就趁这个机会把大烟戒了吧。”
孙殿英猛然缩回了手，再伸出手的时候，俨然已经多了一把枪。
王大宝忽而间见孙殿英的眼神变得冷漠而陌生，再不是那个之前叫出他外号的孙殿英。
下一刻，他的脑袋上便多出了一个枪眼。
孙殿英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一枪将王大宝击毙，但仍无法释放身上的痛苦和心里的折磨，他蓦地站起身来，冲着王大宝的面门接连开枪，直到将弹夹里的子弹打空，仍空开了几枪，最终泄愤似的对着王大宝的尸体拳打脚踢。
周遭的士兵齐刷刷站直，一动都不敢动。
直至王大宝的尸体早已面目全非，孙殿英这才喘着粗气扶墙站立，他用空枪指着赵石连开几枪，吼道：“你还要用多长时间，一刻钟解不出来，我不光要杀了你，我还要杀了你全家，把你家的祖坟刨了。”
不等赵石回答，孙殿英又说道：“不，我现在一刻钟也等不了了，谁能告诉我，我们还有多少炸药？”
士兵们均害怕触及孙殿英逆鳞，不敢冒然回答。在孙殿英骂娘之下，一名士兵才支支吾吾说道：“炸药不多了。”
“够不够炸开这墓室？”孙殿英追问。
“够是够了。”那名士兵回答道：“可这墓室后说不定有什么机关，万一触动了天威，降下什么神罚，那，那王二小……”
孙殿英怒目而视：“在这里我就是天。”
那士兵点了点头，旋即在墓室东墙布置炸药，他不敢含糊，生怕一个怠慢得罪了孙殿英，自己落得个王大宝的下场。他动作迅速，以最快的速度布置好了炸药。
孙殿英以及其余士兵躲在了耳室，这名士兵旋即点燃了引线，赶忙也躲在了耳室。
不到几秒钟，炸药轰然爆炸，将墓室炸出了一个大窟窿来。尘埃未落，却是一股巨大的水流从这被炸开的窟窿中奔涌而出，漫过墓室，直奔耳室。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众人都站立不稳，被急流卷地到处冲撞，个个摔了个七荤八素。机关中的水流终究流尽，墓室与耳室之间的水流也逐渐平衡了下来。这耳室与墓室之间留有缝隙，水流缓缓从连接处流入地下。
一片混乱之后，士兵们渐渐站起了身子，他们纷纷朝那被炸开的窟窿往里看去，希望能看到一条墓道，可现实总是残酷的，被炸开的墙壁后只是另一间暗室，如同王二小进去的那种暗室。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箭？”有士兵发现了水中的箭矢。
“这有两个人。”一名士兵说道：“一男一女，不知道死了没有。”
赵石胳膊上的伤本就没好利索，又被水流裹挟着这么一撞，也是将将才站起身来，便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子赵平安。眼见赵平安生死未卜，赵石心中焦急，便脱口而出：“儿子。”
说话间，他立刻冲到了赵平安面前。
一旁的孙殿英在众士兵搀扶下站起了身来，之前他烟瘾发作精神恍惚，此刻被卷进水流，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听到赵石喊儿子，虽然不知道具体缘由，但也明白这赵氏父子一定在耍什么心眼，否则这年轻后生怎么可能出现在墓中？他立马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枪，对准了赵石：“难怪你后来才开了口，原来你早有谋划。”
孙殿英平生最恨别人暗中算计他，此刻俨然已经动了杀心，准备扣下扳机。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董懿静猛地往外吐了一口水，紧接着便大声咳嗽了起来，每咳嗽一声，都吐出不少水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董懿静身上，董懿静尚未来得及为幸存而庆幸，便发现周围全是士兵。
她看到一名中年男人正在抱着赵平安不断喊着：“儿子。”而另一名中年男人则举着枪，瞄准了上一位中年男人。
董懿静立马反应了过来，这两个人，一个人便是赵平安的父亲赵石，另一个则是炸开裕陵的元凶孙殿英。她看着孙殿英用枪指着赵石，强忍住咳嗽说道：“你不能杀他。”
孙殿英疑惑这墓下怎么还有女人，反问道：“我什么不能杀他？”
董懿静斩钉截铁说道：“因为只有他的儿子赵平安能带你们走出裕陵。”
“他？”孙殿英用枪指了指赵平安：“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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