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满满……”
“满满，该回去了……”
熟悉又陌生声音在脑海里回荡，温柔，饱含爱意。
“满满……”
很陌生的称呼。
孙壹睫毛轻颤。
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叫这个名字，久到她一阵恍惚。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悬空在一片灰色的虚无世界中。只有她正对面的不远处，有一扇纯白的门，里面似乎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在诱惑她走进。
孙壹浑然不动，静静地盯着那扇门。
“回去吧，满满……”
温柔的呢喃在身后响起，孙壹悠悠转身，看到孙壹的父亲和母亲。
两人原本站在孙壹的背后，和纯白的门相对。他们身后，是一片纯黑的区域。
见到熟悉的人的面容，孙壹脸色依旧平静。
她比谁都清楚，他们早就死了。
而且，她也不再是原来的孙壹，以前的事离她很远，远到像梦一样不真实。
她目光懒懒地扫一眼这片奇怪的区域，或者是一种意识梦境。
她知道，朝门走去，往生；向黑暗走去，求死。
可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孙壹朝黑暗踏去——
不同方向的阻力袭来。
脚悬空在半空中。
孙壹掀开眼皮平静地注视面前的中年人，他的手撑在孙壹的肩膀上，不让她向前。
她平静地说：“我并不是孙壹。”
中年男人笑了一下，却寸步不移。
“你不是孙壹，那孙壹是谁？”
孙壹回答：“孙壹已经死了。”
“那你是谁？”中年男人又问。
孙壹稍稍愣住。
她不是孙壹，那她是谁。
很快她找到答案：“我不是原来的孙壹，她已经死了。”
所以，你们也不是我的父母。
孙壹与世界有着非常严重的隔离感，她否定前世，也不接纳新生，没有根，虚无缥缈。
中年女人听后，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就是孙壹，我们的孩子。”不等孙壹反驳，“是长大的满满，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
孙壹眉头微蹙，其实她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是原来的孙壹，太懦弱了，也很痛苦。
“成长不全指生理成熟衰老，还有心智。”中年男人说。
女人补充：“你从前一直没有长大，身体长大了，心态还是满满的时代，才会对我们的离开无法接受。”
孙壹放下脚，安静地听他们说。
“现在的你才是真正长大，我们很高兴能再见你。”女人的手抚上孙壹的脸庞，“你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出色，也拥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家人也很爱你，我们真心为你开心。”
“所以回去吧，我们所有人都很爱你。”
孙壹沉默，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爱她，都试图救赎她。
无论是福利院的人，还是战友同事，还是上司领导，都对她给予非同寻常的关心和放纵。甚至想叛主的异能，都希望她活下来。
所有人都在救她，除了她。
“你正在自救，不是吗？”中年女人笑得很温柔，“所以我们在这里。”
孙壹思绪有些清醒，这是她的精神世界，他人怎么进得来。
她静静地注视故人，企图看透自己的内心。
想活下去吗？
孙壹问自己。
活着做什么，她已经得到答案了，也不再仇恨了。
前世的孙壹，或者说是满满，她的不甘心和痛苦来自父母的离世，但其根源来自对丑陋人性的厌恶和认命的绝望。
末世时代，她见到了人性的一切卑劣和丑陋，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她的认知结构重塑，她陷入人类居然是如此恶心存在的漩涡中，内心很隐秘地痛恨人类，甚至是身为人类的自己。
她心底深处，为自己是如此面目可憎的生物感到恶心。
所以，她的精神力很强，乃至撕破出宇宙通道，她也没想过要时光倒流，回到悲剧从未发生过的时候。
因为，她认命了。
她知道，人类就是这样，无论重来多少次，世界就是如此黑暗，如此让人作呕，结局也会照旧。
她深深地绝望着，认命着。
可她又不甘，仍抱有一丝幻想，或许，是世界的问题，而不是人类。
所以，她来到星际世界。
她想看看，在同样的处境中，人类的处境是否如故。
她直接又间接地推动了一场星际世界史无前例的大灾难，如同世界末日般。
只是，剧情没有如她预想的展开，她有所预感，还是想亲眼见证。
她看到了，星际人民被一群勇敢的人保护得很好，他们自身也竭尽全力在战斗着，哪怕她不出手，结局也是不同于末世世界。
哲学界说人类是一种一半兽，一半神的生物。那么，末世世界的人类退化为兽，而星际世界的高文明则让人类向神接近。
孙壹找到答案了，她的痛苦，是世界的问题。
她的悲剧不是一种宿命的既定。
她不死不灭的灵魂一直在寻找这个答案，得到了，不甘的火焰熄灭，她再无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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