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十二个月，五六个月都是冬天，暴雪天常有。
一个从小生活在南方的南方人，哪里见过这架势。
最后，他实在架不住寒冷的气候和截然不同的饮食，整个人瘦了一半，全是骨头，申请审批，退回来了。
现在人都是病怏怏的，什么重活都干不了，还特别怕冷，只能养在家里。
那家婶子为了这个大儿子，眼睛都快哭瞎了。
沈岁欢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妹妹嫣然和弟弟向阳下乡，可能要去十年，那可是整整十年。
不行。
不能让他们这样去。
家里还有两份工作，他们可以直接去上班，得尽早。
但是，如果他们想去呢？
就像宣传口号喊得一样：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这些年，报纸上，街道广播处，时不时的会有优秀知青的英勇事迹。
有杰出知青改造了低产田，开垦了荒地扩大耕地面积，改进农作技术，缓解了当地粮食短缺的问题。
还有优秀知青参与当地的植树造林活动，滋润土地，缓解了土地沙漠化进程，阻挡了来自沙漠的风沙。
大批量的知青投入农村，他们勤勤恳恳教书育人，不仅降低了文盲率，而且传播了知识，给农村人展示了不一样的天地。
曾经有当地的领导，赞赏他们：“草原上的人民永远记住这一代的青年。”
所以，如果沈嫣然和沈向阳想去下乡，自己应该拦着吗？
沈岁欢越想越烦，眉头皱在一起，都要打架了。
沈嫣然抱着课本，一打开门，就看到姐姐急躁烦心的样子，吓一跳，明明吃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呀。
不会是因为之前自己说错话……
她轻手轻脚地把课本放在书包里，走到床边上，脱了鞋，躺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姐，你咋了？”
沈岁欢愣了一下，从沉思中反应过来，回答道：“没什么，你关灯，睡觉吧。”
沈嫣然也不敢多问，就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平白无故地替别人当了替罪羊。
卡擦。
电灯关了，房间陷入了黑暗。
沈岁欢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心里反复劝告自己：别着急，这不一定是真的。
——不，你知道的，这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你该让他们自己选的。
——不，他们要是选错了，该怎么办。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去上班是对吗？还是去下乡是错？你帮他们选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可是，可是。
——可是，他们才十五岁，如果去下乡，二十五岁才能回来。他们能熬的回来吗，熬回来了，人还是好的吗？整整齐齐的吗？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可你不是他们，这是他们的人生，该由他们自己做决定。
——可是，如果他们根本意识不到下乡可能造成的后果呢。
那你就告诉他们，说清楚。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无论他们选哪条路，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算错了，也没事，你会帮助他们的，不是吗？
——我能做好吗？
当然，可以。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他们。
………………
突然间，沈岁欢感觉身体一沉，她睁开眼睛，不出意外，沈嫣然的小腿又不老实了。
沈岁欢认命般地把沈嫣然的小腿放了下去，刚好动手掐她的脸蛋解气，想想还是算了。
自己复杂的心理活动，嫣然又不知道。
对她动手，显得自己有点儿理亏。
不，理亏就理亏。
哼。
沈岁欢再次闭上了眼睛，决定还是去找一找那些回城的知青了解下情况。
如果妹妹弟弟真的想去下乡的话，就先让他们去大舅家待几天，干点农活，刚好这段时间农忙。
不错不错。
沈岁欢想通了，也就没那么烦躁不安了，闭上眼睛睡觉。
门外，知了在草丛中，在这夏日的夜晚，发出响亮的曲调。
等一场秋雨之后，气温就会骤然降低，到时候知了就藏身在了一场秋雨中。
时间在一日三餐中悄悄地消失不见，没有一点波澜。
今个，大晴天，烈日高照，无风。
下班的人群中，沈岁欢饥肠辘辘，她骑着二八大杠，朝着家属院赶，只想回家吃饭。
突然，前方不远处，发生了意外，人们开始惊呼，后退。
“有人昏倒了，大家让让。”
“快，有医生吗？！”
沈岁欢听到喊叫声，立刻应和道：“我是医生，我是医生，大家伙让让，让我过去。”
为了更方便地到达人群中，沈岁欢赶忙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往人群赶。
围观群众见状，纷纷退让了几步，空出一个口子，让沈岁欢进去，随后又迅速合拢。
人群中，只见一位大概六七十岁的白发老人，穿着中山装，躺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岁欢立刻把自行车停住，小跑到老人身旁，半蹲在地上，放平老人的右手臂，开始把脉。
围观群众纷纷停下了议论声，不打扰沈岁欢看诊。
一时间，仿佛流通的空气都停滞了下来。
顾修远静静地站在人群中，把着自行车的龙头，注视着这一幕。
两分钟后，把脉结束。
沈岁欢基本了解完情况后，便放下老人的手臂，朝着人群喊道：“老人家这是低血糖再加上中暑了。”
“大家伙能不能帮忙把老人家搬到树荫下，这样老人家也能好受点。”
离老人倒下大概五米左右的地方，就有一棵葱郁的槐树。
话音刚落，立刻有大汉站了出来，答应道：“我来，我来。”
顾修远急忙上前几步，和其他热心群众一起，走到老人身边。在众人的帮助下，老人很快被抬到树荫下，背靠着树干。
老人像是感觉到了凉爽，原本颤动不停的睫毛都稳了不少。
见状，沈岁欢伸手就想要帮老人把上衣的扣子解开，却被人制止道：“姑娘，你这是要干啥？”
沈岁欢手上的动作不停，帮老人家解开扣子后，又拿出手绢擦去老人额头上的细汗。
“老人家中暑了，扣子解开，人也能舒服些。顾科长，麻烦你帮忙把老人的腰带也松一松吧。”
其实，沈岁欢是想自己动手的，但是看着旁人不赞同的眼神，决定还是让顾修远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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